这天夜晚,一大批苍龙军突然出现在天都城下。负责城防的右将军司空长烈得报:这批苍龙兵马,负责攻城的,就有足足七千人。
这么多的人入天都,边防居然都没有任何呈报?
后来,负责殿下安危的近身护卫冷延负伤而来。
冷延受的伤很重,从脖子到腹部,一条很长很长的伤口,几乎要把他斜着劈成两半。血流了一身,他还是没死,冲进来,扑到司空长烈身上。
司空长烈被他抓住。
冷延一边口吐血沫,一边嗫嚅:“殿下……殿下……”
“殿下怎么了?”司空长烈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把耳朵紧紧贴在他嘴上。冷延说什么,司空长烈始终都没听清。但是,一把刀刺在胸口,司空长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冷延这小子,叛变了!
一拳挥出,冷延飞出一丈多远。落地后,迅速爬起,冷延飞快伸手擦了一把嘴角沁出的热血——这才是真的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
胸口中刀,竟然还能如此神勇,同样身为黑风护卫,冷延不得不敬佩这位右将军。
一击不中,他和司空长烈的对战在所难免。虽然平时,他对司空长烈有诸多不服,但是,真正对打起来,无论是内力,还是兵器,甚至天赋上面,司空身体的灵敏度,以及力量感,都超过他太多。
插了一把刀在胸口上,还是把偷袭者打得口喷鲜血。
司空长烈踩住冷延,抽出长剑高高举起。
他要把背叛者真的变成斜过来的两半。可是,一道刀光飞来,挡住他的剑。强大的反击力逼得司空长烈不得不把力气转移到手臂。脚下松劲,冷延挣扎出空间,贴地滑出。
苍龙军统帅玉鹏程和火将军司空长烈对峙。
司空长烈胸口中刀,鲜血成圆形扩散,整个前胸都变得殷红一片。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超强的战斗力爆发。被玉鹏程偷袭一招之后,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完全压制住玉鹏程,让玉鹏程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剑光如虹,直取玉鹏程脖子。
背后同时响起一声:“司空长烈!”
一个紫色的身影推到司空长烈视野里。
这是苍龙军第二次抓住瑞祥郡主云杉。第一次,便是玉鹏程奉上邪夫人之名,从德胜宫把她抓走。今天,又被玉鹏程带到这里,为的,第一,司空长烈明白:冷延、玉鹏程是想告诉他,鹰王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不要再做垂死挣扎。第二,如果现在,他把玉鹏程给杀了,那么,被俘的云杉一定会成为冷延的剑侠之魂。
当她还是浣衣局的女奴时,虽然在他身上花费心思,但是,接近他后,他发现,她原来这般灵动可爱,于是,他就一心一意,把整个人都融化在她身上:使她在浣衣局不用被繁重的任务缠身;让她在原有的武学基础上,把身手练到更好。即便她把他当作踏脚石,为了她喜欢,他无可奈何还是把她送到鹰王身边。
“爱护她”——这样一个角色,他扮演得太久。
他不能让她死在别人剑下,真的不能……
血晕还在扩散,他的眼,从火光迸发,到乍然失神。
“当!”长剑落地。
不死战神司空长烈失血昏迷。
而在白麓督军的楚风,同一天,被召到行宫。
白麓行宫,正被上邪夫人占领。
坐在昌明大殿的正座上,上邪夫人让楚风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文士装扮,和楚风并非旧识,楚风茫然:“还往太上夫人明示。”
“你是天都的旧人,在瀛楚还未做天都王之前,你就已经在这片土地生长,那么,”上邪夫人为了拉近和他的关系,特别为他,从正座上走下来,“年鹿、黄征、薛同、鹿道旗……这些人,你应该都知道吧?”
楚风一双幽深的黑眸,莹然发光。
上邪夫人非要他回答。
他便说:“先城主重用的权臣,本地人,多少都有听闻。”
“这位,就是年鹿!”上邪夫人说着,伸手往那四十多岁中年人指。“很意外,是不是?”露出讥讽的神色,她继续对楚风说,“你们的主子早就宣称,先城主及其心腹,都已经死在数年前蛮湘火三部,埋伏暗杀先城主的行动中。对不对?”伸手一指,“那为什么,年鹿这个人,到现在还活着?”收回手,望天唏嘘,“你们的主子,在训练你们的时候,向你们、向大家,撒了一个多大的谎?”
“黑翼鹰王白瀛楚,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大的谎言家!”上邪夫人独孤静珏忍了这么多年,满腔的愤恨以及怒火,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
“你可知道,先城主那次在去蛮湘火三部的途中,真正碰上了什么?”
楚风微微一哂,摇头以示自己不知。
那是一段被埋藏起来鲜为人知的过去,当时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白瀛楚,潜伏在天都先城主白孤鸿奔赴火部的途中,悄悄一箭,射死了纵马飞驰的白孤鸿。
十四岁的少年,射出了一支准头极高的箭。这支箭的力量还特别大,插入白孤鸿的脖子,白孤鸿坠马之后,当场气绝。
白孤鸿死了之后,没有人当场抓住白瀛楚。但是,事后事态的发展,张眼睛的都看得出端倪:鹰王白瀛楚秘密训练黑风三十六骑,为了夺取军权,先后杀死不服从自己的将领一十有三。年鹿虽是白孤鸿心腹,但因为是文臣,在执行铲除异己的行动中,白瀛楚并未亲自对付他。这也给了那时候还不是太上夫人的花灵城公主独孤静珏几乎,挽救年鹿于危难之中,偷梁换柱用一个死囚,替代了年鹿。这才让这位早就应该死在白瀛楚夺位行动中的老臣,从死亡线上逃出来。
那时候的独孤静珏无法稳定局势,对于天都王权旁落,她也回天乏力。强敌环伺,天都必须得有个王。她没法驱逐白瀛楚,才不得不承认白孤鸿的弟子白瀛楚就是新一任天都王。后来白瀛楚率兵清剿三部,杀死蛮部首领蚩琨,蛮部军队统领孑鱼也被杀,湘部女主桑怡阵前**,换取天都铁骑不踏入湘部.火部首领风岚城试图投降,遭本族软禁,暂时接替部落首领之位的大巫师薛旗竭力反抗,被鹰王亲自斩杀。
十四岁,成长到十五岁,俊美无匹的这个少年却在连天的战火中,将整座蓬莱上所有人的心,都给杀怕了!
上邪夫人也怕了!
以至于述说这段历史的时候,她的声音忍不住轻轻颤抖。就算过上一百年安稳日子,她对白瀛楚那个人,内心还是充满了不甘、愤怒,甚至包含仇恨。
“这样一个人,你还要继续忠于他?”她带着质问,对楚风说。
玉鹏程赶到军屯,上邪夫人把他重新推荐给楚风:“这位,是正儿八经白孤鸿城主的孩子。按照道理,先城主驾鹤西游,继承天都王位的,应该是他。”
玉鹏程和上邪夫人,此时此刻,就像一对分别多年的母子。上邪夫人对玉鹏程说:“鹏程,孤一定会为你做主,替你和先城主讨回公道。”玉鹏程则悲极而泣:“全仗母亲成全。”
楚风身边重阳宫的武士环立,上邪夫人让他表态:“你到底支持,还是不支持?”
楚风说:“黑风三十六骑,光有我一人,支持了也算数。”
上邪夫人一听,笑了:“没错。贺琮领军巡查海防,孤正需要你具信函一封,让他即刻带人回来。”
“到白麓吗?”
“是的。”刚说到这里,上邪夫人刻意又交代,“方勃的白鲨舰队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朝局变动,你不用让他也知道。”
楚风目光闪烁:“太上夫人怎么说,臣照做便是。”
上邪夫人这才微笑,抚掌:“好好好,我就知道银狐识时务。”放下手来,“比之司空长烈那个顽徒,孤与你,果然好说话得多。”
天都的秋,多彩多姿。枫叶、紫薇的叶子都红了,千姿百态的菊花竞相盛开。在樱花海静心休养的司马夫人,专程带着自己培育出的绿菊,来拜访鎏金宫的明月如。
这些绿色的菊花品种不一,有舌形多层花瓣的绿小雅,有细丝爪形花瓣的碧云天,还有堆雪状的绿玉团,每一种都精美难得。进鎏金宫之前,每盆花都经过金瑶、银玦的检查,明月如和司马夫人一起赏花之后,坐下来聊天,金瑶、银玦也侍奉在侧。
说是侍奉,实则为监督。
上邪夫人拿下将军府以及军屯的军权之后,已经对外宣称:鹰王突染恶疾。王庭事务也由年鹿接管。这是先城主还在时,王庭里的老臣。一干旧部隐匿朝中,如今,全部可以启出,重新任用。
谢耿池、苏和礼以及王兰青三位大臣,被抓住些“莫须有”的把柄,禁足在家。只待大局稳定,他们这些人都将追随旧主,该去哪里去哪里。
这会儿,无论是明月如,还是司马念蓉,上邪夫人都不可能给任何机会,让她们任意接触,随意说话。
金瑶、银玦都佩剑。
明月如手下宫女芳琪奉茶上来,另外一个宫女芳玲端上两盘削成块的香梨。一盘放在司马夫人面前,另一盘端给了明月如。
拿着长柄金叉,吃了一块,莹白如雪的香梨,汁水丰富脆甜可口,是秋季姜燥润肺的好东西。司马夫人品味须臾,做了些赞美。放下金叉,她对明月如说:“月如,重阳宫那边,我倒是好几天都没见到过你。你每天,都去向上邪夫人请安吗?”
这个问题问得,介于敏感于正常之间,明月如说:“去,不请早安罢了。”
司马夫人笑起来:“也是,你是上邪夫人的内侄女,早晨时光最好,悠闲起床,再梳洗打扮,去重阳宫,是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