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瑞斯看到国王身旁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时,简直目眦欲裂。
尤其时见到陛下紧紧牵着对方的手，生怕他步履不稳摔倒在地时，这蚀骨的妒火更是燃到了极致。
“能走吗？”国王经过克瑞斯身边时,正好侧首柔声问那个人。
语气中的关切爱护就算是聋子也该听得出来！
兜帽男子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独属于海洋深处的宁静感。
“可以。”他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牵我……紧一点。”
克瑞斯勉强称得上俊朗的五官几乎要扭曲了。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回头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人鱼的身影。
海边,庇德斯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着汗，夏日灼人的阳光几乎要把他一身肥肉烤化了。终于等到陛下的车驾,他双眼一亮,吃力地小跑过去,对国王细细汇报道：
“这是一艘从布巴国起航的商船,目的地正是莱斯港。运送的货物大多是价值普通的布料，只有两箱丝绸。除了船体本身外损失不大。”
姜无颔首：“船主呢？”
“已经到了。”庇德斯冲被两个士兵看着的船主招手示意。
对方是个五十来岁头发灰白的消瘦男性，皮肤黝黑，背部微微佝偻,看上去年轻时没少吃苦。
他双眼含着泪,一见了姜无便忍不住抽泣起来，声声悲切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海鹰号的船长林德。我用所有的积蓄买下了海鹰号,以后……”他泣不成声,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活下去的希望。
姜无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光明魔法让他逐渐平静下来。声音温和而不失严肃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记得。”林德抹了把脸，感激地望着国王，“起航的第二天我们便遇到了暴风雨,食物补给损失了大半，所以在靠近莱斯港的时候船员都非常虚弱疲惫了。”
他接着道：“我们已经看到了港口的火光，正要靠岸时船身却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我摔倒在甲板上，很快船舱里就有水手喊说甲板底被撞破了。”
“撞击一直没有停止，我们都认为是遇到了海怪，若是我有钱请一位祭司……”
庇德斯打断船主思路混乱的回答：“然后呢？”
船主道：“我们从来没听过海怪会在这么靠近港口的地方出现。舵手慌张之下就将船只撞向了海岸的礁石。最终搁浅在渔村。”
姜无问：“你们有谁看见海怪的样子了吗？”
“有！”船主激动道，“我就看见了！”
“哦？”
船主显然对那怪物印象深刻，立刻详细地描述道：“海怪有好几只！上半身都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下半身却是粗壮的鱼尾！他们一次次挥动尾巴撞击船底，每次都能撞断好几根木头！”
一直低头静默不语的海利亚扯了扯姜无的手臂。
姜无不动声色地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惜除了怪物的模样，船主几乎答不上其他问题。
庇德斯带着船主离开后，姜无侧首凑到海利亚面前，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海利亚道：“人鱼不会靠近港口，很危险。”
姜无却问：“你为什么会被人抓住？”
海利亚握住他的手默默收紧，“我们正在领地内捕猎，有人类船只过来时我们本想离开，但有一条鲸鱼受伤了。”
姜无惊讶道：“你是为了保护鲸鱼？”
海利亚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窘迫，“嗯……”
“你刚才说‘你们’？”
“是的。”人鱼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我和我的兄弟们。”
姜无察觉到他故意掩饰的低落，没有再深问下去。趁着无人注意，在马车的阴影下安慰地贴了贴他的面颊。
“跟我去看看船。”
海利亚走平地已经算入门了，但在海边杂乱的船只残骸里行进还是颇有难度，姜无也不催他，两人进度缓慢地走入倾倒断裂的船舱中。
留在外面的庇德斯摸摸下巴，肘部顶了顶克瑞斯，问：“他是谁？”
克瑞斯心里比他还好奇，答说：“不知道，反正是陛下的人。”
庇德斯眯着眼一想昨天陛下屋子里浓郁的精油味儿和兜帽人腿软脚软的姿态，咯咯笑起来，活像个胖嘟嘟的老母鸡。
“一会儿我可得问问那位喜欢什么。”他啧啧称奇，“这是陛下身边第一个吧？难得，真难得。”
姜无与海利亚走到船舱的破洞处，问：“是人鱼造成的吗？”
海利亚仔细打量着洞的边缘，疑惑道：“很像……但绝对不是。”
用于制船的木料柔韧又坚固，不像干柴一样一敲就碎，上面肯定会留下鱼尾施力的痕迹，反观这个破洞，明显是用某种工具一点点凿出凹陷后一举击碎的。
姜无：“确定吗？”
“确定。”
国王一哂，淡淡的愤怒掩盖在笑意中，“摔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把人鱼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你说怪不怪？”
海利亚歪着头想了想，实诚道：“他在撒谎，为什么？”
姜无视线扫过守在不远处的侍卫，他们纷纷识趣地偏过头。
国王将人鱼拉近到自己身前，与他耳语道：“还不是为了你啊，小人鱼。”
“为我？”海利亚再次感受到了四肢发麻的刺激。
姜无狡黠一笑：“我们演场戏。”
国王带着兜帽男子回到车上，什么也没说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