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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1 / 2)

被捞上来的秦绾宁几乎不敢相信萧宴会出现在自己的宅子里,先发制人问萧宴:“你为何在这里?”

“还没问你,作何在湖边?”萧宴同样怒气难消,低着头,努力压制自己想要将人拉入怀里的冲动。

秦绾宁这是作死还是真的想不开呢?

他紧紧抿着唇,牙齿磕到腮内的嫩肉,狠狠地咬了一口,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胸腔肺腑里猛地炸开,“你要什么,我都在满足你。珠珠的事情,我努力给你解决,哪怕将来后患无穷,我也没有眨眼。你想报仇、不愿我插手,我也、我也只敢在暗中帮助你。秦绾宁,你现在做的事情完全是你自愿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作践你自己就很好?”

秦绾宁本有一团怒火,被萧宴劈头盖脸一顿骂后又不知该怎么生气了,她浑身都湿透了,坐在青草地上瑟瑟发抖。

听到最后她明白了,萧宴以为她在寻死。

她站起身,走到不远处捡起外袍给自己披好,将展露出来的身线都藏了起来,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萧宴:“你今日带脑子了吗?不带脑子出门很容易被人打。”

萧宴凝着她湿漉漉的小脸,经过湖水的浸润过,那张小脸泛着水润,白嫩又丝滑,就像是剥皮的鸡蛋。

“你不是、想不开?”

秦绾宁气得发笑,迎着耀眼的光去看对方,神色里满是恼恨,气鼓鼓,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骂人,思来想去就骂了三个字:“狗皇帝。”

萧宴却笑出了声,嘴上也在解释,“我一路跟着你。见你进来,就过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身上也湿透了,单薄的夏衫贴在结实的胸膛上,可一点都没有削减他的气势,但他被秦绾宁嘲讽得就像是一傻子。

“你没事贴在水面做什么?”

秦绾宁气极:“看鱼。”

萧宴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怎么再哄她,低声道歉。秦绾宁不理他,让人去找了火石,又找了些柴火,先烤干自己的衣裳。

“你在这里站着,不许动。”她抱着火柴往园子里深处走去,水滴在她脚下蜿蜒成了一条线。

萧宴不会真的不动,烈日顶着头顶上,不用火烤,衣裳也会干,就是会慢一点而已。

他木然的眼睛内浮现一丝情绪,将自己的外衣脱了,走过去丢给秦绾宁,“顺便帮我烤一下。”

“没有你,我不会这么狼狈。”秦绾宁气得脸色发红,火石在她手里又被湿漉漉的衣袖打湿了,压根就点不着。

萧宴走过去,低着眼睛,拿话戳破了她的希望:“湿了,点不着。”

“萧宴,你能不能不说话。”秦绾宁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很不高兴,但她没有发脾气,也压着自己的性子。

早知这样,她早前就让人送些衣裳过来备用,也不至于狼狈得都不敢出去,躲在这里畏畏缩缩,还要受萧宴欺负。

“我帮你取火,你给我烤衣裳,可成?”萧宴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柴火,抬眼看向不高兴又在压着脾气的小姑娘:“生气就该发泄出来,忍着会很不舒服。”

他大度地递过去右臂,“给你咬一口,出气?”

“我嫌弃脏。”秦绾宁抿着发白的唇角,对上萧宴带笑的眸色,他还在笑,狗皇帝……

萧宴想了想,拿自己的衣裳擦了擦小臂,再度递给她:“不脏了。”

秦绾宁气笑了:“你浑身上下都脏。”

萧宴叹气,拿她更是没有办法了,“在你眼里,朕就是脏的?”

语气微变,眼眸抬高,让人秦绾宁莫名有了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她的心沉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不怕小人作祟,就怕被疯子缠上,尤其萧宴这种至尊的疯子。

萧宴笑笑,捡起几块柴火,又拿了些树叶子,逐渐靠近秦绾宁,在她两步远外蹲了下来。

钻木取火。

秦绾宁怔怔地看着,她在书上见过钻木取火,听闻是用摩擦生火的。

萧宴臂力足,又极其惊艳,片刻间,火烧就窜上树叶,将秦绾宁一双星眸照得更加艳丽。

很快,火就生了起来,萧宴漫不经心地往火里丢着木柴,漆黑的眸色闪着火光,此刻的他并不是皇帝,像是一个久居深山的猎者。

秦绾宁的脸色慢慢地缓和,娇嫩的唇角也变成了樱色,她看着萧宴。

“记得给我将外袍烤干,朕回宫去了。”萧宴又自称帝朕,情绪低落下来,将外袍丢给她,没有多作纠缠就离开了。

秦绾宁很满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觑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又好了不少。

园子里杂乱,但她方才已吩咐过了,不许其他人靠近,她可以放心大胆地烤干自己的衣裳。

夏日里水汽蒸发快,片刻的功夫,衣裳就干了。

秦绾宁用土将火灭了,又看了一眼萧宴丢在地上的外袍,蹙着眉,上前狠狠跺了一脚,然后才一只手拿起来。

回府去了。

夕阳的光落在屋顶上,温度依旧没有下去,珠珠坐在窗下摆弄着香囊。红色锦鲤的香囊被她翻了好几遍,她不明白一觉醒来,荷包这么就变空了。

见到秦绾宁回来后,她小跑着下榻,抓住对方的衣裳,“你去哪里了?”

衣裳烤干了,依旧有些脏,秦绾宁拍开珠珠的小手,“我身上可脏了,你去玩儿。”

“不玩,今日她们都不跟我玩了。”珠珠生着闷气,“以前好多人和我玩了,今日他们都跟着哥哥玩。”

哥哥指的是楚王世子。

秦绾宁顿时就明白了,以前珠珠是皇室里唯一的孩子,现在多了个男孩,作为女孩的珠珠就不再那么受欢迎。

趋炎附势,不过如此。

秦绾宁也没有生气,摸摸珠珠的脑袋:“那你等我去洗澡,回来带你玩,明日我们去摘葡萄、摘果子,可好?”

“不好,珠珠只想待在这里不想走。”珠珠拽着秦绾宁的袖口,小手勾上她的尾指,轻轻晃了晃,“珠珠想玉章哥哥,想笨姑姑,还想那个黑着脸的人。”

“谁黑着脸?”秦绾宁蹲下身子,柔声去问。

两人视线在同一条线上,珠珠也趁机抱住秦绾宁的脖子,偷偷在她耳边说话:“就是今日给我奶糖的人,脸都黑着,他还给我摘了莲花的。”

是萧宴。

秦绾宁也是无奈了,萧宴小的时候就招女孩子喜欢,如今珠珠也巴巴想见他。

祸害。

“成,明日带你进宫去玩。”

珠珠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她,又爬上坐榻去拿香囊,高高地举在手心里,“我睡前里面好多奶糖,现在就没了。”

“你睡觉的时候吃了。”秦绾宁不假思索道。

珠珠撇撇嘴,“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吃东西吗?”

“会,贪嘴的人做梦都会吃东西,尤其是贪嘴的珠珠。”秦绾宁笑着糊弄一句,珠珠登时就傻了眼,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甜呢?”

问住秦绾宁了,她趁着婢女去准备洗澡水的时候,想了想,温声告诉她:“因为睡觉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

珠珠纳闷,“原来是这样啊。”

秦绾宁朝着她坚定地点头,珠珠信了。她忽而感到一阵开心,就像小时候糊弄萧宴一样。

她记得多年前上山的一日自己吃了不知名的果子,小小的一个,还透着红,吃完以后,自己就肚子疼了。

但她忍耐性极好,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她二人就继续往山中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那个果子。自己跑去摘了一颗,递给萧宴,“这个果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萧宴不喜欢吃齁甜的东西,听到‘酸甜’就动心了,接过来吃了一个,她塞了几个过去。

萧宴傻乎乎地都吃了。

吃完以后她二人继续往山上爬,她就吃了一个,萧宴一连吃了五六个,走到半山腰就疼得直不起来腰。

她装傻问他:“你怎么了?”

萧宴皱着一张惨白的小脸,疼得坐了下来,她感觉不疼了,浑身很舒畅,她乐道:“萧宴,你是不是很疼?”

萧宴点点头,她就开始糊弄了:“刚刚那个果子有毒,我吃了一颗,会死得慢一些。”

冷漠的萧宴玉白的脸色上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他不信,她就继续说道:“你疼,那是毒虫在嚼烂你的肺腑,慢慢地就会吃了你的肝脏,接着,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萧宴疼得闭上眼睛,又在这句话说完之后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里漾着水色,他看着她许久。

没有说话,缓慢起身,她不知他要做甚,就急忙跟了过去。

萧宴要下山了,走得很快,她几乎跑着才能追上去。到了山下,萧宴就停了下来,回首望着她:“秦绾宁,你要记住,我是死在你手里的,下辈子记住我,你欠我的,要记得来赎罪。”

回去后,萧宴就开始准备后事了,秦绾宁也是后来听说的,听说他将自己存的银子都给了自己的长姐,让长姐给他买些好看的衣裳,死后要穿得体面些。

等了半月,萧宴还是没有死,这才意识到被自己耍了。但萧宴不喜欢和女孩子计较,就没来找她算账。

其实并非怪她,要怪就怪萧宴自己傻。

****

一早醒来,珠珠就在院子里走动了,貂儿在前面走,她在后面晃。

貂儿识主,不喜欢被陌生人抱着摸摸,珠珠来抱的时候,它就会跳着躲开。珠珠一双小短腿哪里追得上,一来二去,一人一貂,你捉我逃。

跑得急了,珠珠气得跺脚,“再跑、再跑,我就不喜欢你了。”

秦绾宁被这句急躁的话喊醒了,推开窗户,碧色裙裳的小孩子站在树下指着五步外的貂儿骂:“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我最喜欢乖乖的、你这样不乖就要赶出去。赶出去以后没得吃、没得喝,还会被其他孩子欺负。”

一连串骂人的话逗笑了满院子的婢女,就连秦绾宁都忍不住弯弯唇角。

珠珠跑得累了,一屁股坐在青草地上,晃着自己的小短腿。

这时,不听她话的貂儿突然跑了过来,从她身边路过。

珠珠猛地往貂儿扑去,整个人压在貂儿的身上,秋潭大呼一声小祖宗,珠珠自己爬了起来,一手撑着地,一手抓着貂儿的一条腿。

她胜利了。

“这叫以退为进。”珠珠洋洋得意。

秋潭笑得直不起腰来,“郡主懂得可真多。”

秦绾宁笑了笑,吩咐秋潭给她梳洗,自己也换了衣裳。

吃过早饭后,碧色来了,她扮成送菜妇人,悄悄从一侧的院门进来。

“主上,那名主事死了。是投河死的,但有人看到他是被打晕丢进河里的。他在礼部任职多年,礼部的油水不多,他捞得次数多,渐渐成了习惯。”

秦绾宁很满意查来的结果,侧过脸盯着碧色好一会儿,碧色神色自若,坦然面对,她不想换碧色了。

出色的人虽多,但她手里却很少,她继续吩咐道:“将证据查一查,兜出去,另外李家大郎最近做什么?”

碧色回道:“李家大郎频繁与刑部大牢内的管事说话,次数很多,郭微已经起疑了,但他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

秦绾宁慢慢勾起一抹笑意,满意而温和,她并非是作恶事的人,但她慢慢懂得如今将刀递给旁人。

****

休沐日的时候,萧宴都会领着人去上林苑骑射,今日也不例外。

但场上却多了一人,红袍劲袖,腰肢纤细,胸前鼓鼓地,腰封上镶缀了一块美玉,整个人成了上林苑内最亮眼的风景。

秦绾宁慢吞吞地到了,对方看她一眼,顿时惊了,很快,对方挑衅地看着她。

汉王屁颠屁颠也来了,没注意那名姑娘的神色,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红袍,啧啧两声:“她一姑娘学你穿红衣做甚?”

“她是谁?”秦绾宁认不得她。

“岳家的幺女岳灵珊,太后侄女,内定的贵妃娘娘。”汉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

秦绾宁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记得了,那个爱哭鬼。”

“不,你再看一眼,她像谁。”汉王悄咪咪地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角上,故作玄虚。

秦绾宁不知他的意思,翻身上了马,勒住缰绳,俯视着汉王:“我去瞧瞧。”

场上放了几只鸟,脚上绑着一根绳子,任由人去射。岳灵珊持着小弓,围着鸟转了几圈,依旧没有射出去。

秦绾宁策马走了过去,岳灵珊停了下来,唇角翘了翘,“凌王殿下多年不见。”

对方看似叙旧,可语气带着些嚣张,让人听着不舒服。

“岳姑娘。”秦绾宁回话。

岳灵珊勒住缰绳,慢慢驱马,围着‘凌王’走了一圈,目光由上而下,再度又在那张脸上,五官很精致。

“凌王不愧是金陵城第一美男,可惜身材矮了些,男儿该昂藏七尺才是。”岳灵珊语气不屑,眼尾更是上扬,露出讽刺的神色。

莫名其妙发难让秦绾宁一头雾水,凝着对方的穿着,总觉有些熟悉,细想又想不出来。

她不再与之纠缠,策马走回汉王身边,踩蹬下马,“我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汉王叹气,“你不觉得她像你家王妃吗?”

“我家王妃?”秦绾宁怔忪,“你见过我家王妃?”

“未曾,就见过你画的那副美人卧榻图,昨日刚来的时候,她的穿着与那副画的衣裳一般无二。我亲眼看见陛下还多看了两眼,你说她要脸吗?”汉王啧啧两声,话语里皆是嫌弃。

陛下喜欢秦绾宁,知晓的人不多,显然,岳灵珊就是趁着秦绾宁不在金陵城而特地扮她。

“她愿意放下身段?”秦绾宁诧异,当初岳家小姑娘性子高傲,拜高踩低,那时喜欢跟在她二姐屁股后面走,对萧家的人也不多看一眼。如今翻天覆地,她又想嫁给萧宴了。

时移世易,多少让人不耻。

汉王搭着‘凌王’的肩膀,动作甚为亲昵,“你说她学你家王妃的打扮,有没有想过陛下会不会喜欢?”

萧宴的喜好一直让人琢磨不透,朝内不少人去买通御前伺候的人去打听,甚至有人悄悄贿赂高铭,可最后也没有答案、

汉王只知萧宴喜欢青梅竹马的秦绾宁,不知她二人曾朝夕相处两年,当着‘凌王’的面也不好说话的。

“陛下不喜欢。”秦绾宁笃定,胸有成竹,“你说她为何会学我家王妃?”

“我也纳闷,毕竟这么一位姑娘脑子也不大好,太后不喜秦绾宁,她却学着秦绾宁的一举一动,带脑子了吗?”汉王兀自嘀咕,岳灵珊怕是第二个魏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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