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将视线越过众人，看向提问者。那是个站在角落里的瘦小男子，有着黝黑的皮肤，极普通的外表。
“杨树前，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程皋越过众人，挡在他面前。
“不，你让他说。我可以给所有人半柱香的时间提问，问完我还要去办事。”何乐走过去，推开程皋直面叫杨树前的男子。
“我就想问，我没有亲人，战死后该给的抚恤给谁？”让人想不到的是，他问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何乐看向四周，暂时没人提问。
“你可以先写好想给谁，我以个人名义担保前到，一分钱不少。如果都没有，那就写下你们的名字，将来我会为你们建一座高塔，所有参与的人都会铭刻在上面，而牺牲的人，他们的名字将放在最高处供人祭拜！”大周朝对于先人的祭祀已经盛行多年，但随着北地的失陷，这样的风俗正渐渐消失。因为大家害怕回忆，朝廷不允许回忆。
“好，我喜欢这样。”杨树前跪下来磕头，但被何乐拦住。将要发生的战争，不知会有多少人战死，但死后能留名对于那些无依无靠的人而言算是最后的慰藉。
“还有没有问题？”
四周很安静，大家似乎都没有问题，而实际上是有很多问题，只是他们大多不敢说，或者是想别人来说。
“我来替大家回答一个问题吧！你们是降卒没错，但你们在我眼中与虎贲军没有区别，都是在为大周朝平定叛乱。所有给予虎贲军的，你们也一样会得到。只要尽心为朝廷办事，你们就能受到公平的待遇。这不是我说大话，而是事实。归降以来我想你们也能感受到不同，大周朝的天正在变干净。”何乐说的话有些放肆，但也是事实。
有点何乐没说假话，自程皋组建飞熊军以来，降兵得到的军饷是以前几倍，再没什么吃拿卡要的衙门官员。据说那些贪婪的官员已经被侯爷砍到灭门，再想从军人身上榨取油水，就得看侯爷的刀同不同意。
而且随着何乐平步青云，一帮子年轻有为的官员也走上前台，曾经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大周朝似乎又活过来。
“小民愿誓死追随侯爷！”发问的男子趴在地上。
很多人跟着趴在地上，至少这次他们要诚心很多。尽管仍有老兵油子作壁上观，但那些心中还有热血的人，此时已经完全改观。更是想着去他的什么侯爷好色，只要他能平定这场叛乱，以后能干掉青莲教，羯人来了能顶住，他就愿意一直拼下去。
收服降兵需要过程，正如收服林秋寒，自芷川到磐城，直到回临安后才算彻底让他臣服。要想将别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改过来，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只能靠日积月累，让别人认同所做的事。
离开飞熊军营地，何乐才走向虎贲军所在。此时虎贲军驻扎在靠近前线的位置，算是大周朝最锐利的矛尖。
“侯爷来了！侯爷来了！”还离着有几十米，就有早已在翘首以盼的虎贲军看到，如是整个虎贲军中都能听到整齐的铠甲声，那是他们在列队的声音。
当何乐离营门还有十几米时，已经冲出两列百人的队伍排在营门外，而肖重勋与盖颉则迎出来远远跪下。
可以说这是军人对自己长官最高礼遇，尽管何乐并不喜欢这套，但毕竟是隔着大半个月没见，又是种别样的心情。
“起来吧，不需要多礼。”何乐用元炁将他们托起来，这才认真看着一众虎贲军。
仅是看上去，就会发现自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似乎之前由俞秋眉引发的连接，在此处还继续发挥着作用。虽然构成的机理无从得知，但何乐还是很欣慰。那样的连接十分罕见，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却非常有用，能让几千几万人形如整体。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几支军队能做到。
八千虎贲军，就如八千下山的猛虎，无论是散开打，还是集中起来冲锋，澄河以南已无对手。就算是青莲教赤金堂的金吾卫，也难以在气势上胜过虎贲军，虽然金吾卫在单兵实力上强于虎贲军，可他们只有五百人，且实力参差不齐。
而虎贲军胜在配合，胜在同心协力，军人最需要的团结，虎贲军能拿满分。而金吾卫可就没这么好，高一级的会欺压低一级的，新来的就要伺候老兵。
“不错，没让我失望。”看着众虎贲军激昂的气势，何乐也不得不点头。就是交给他来带兵，也绝对带不这么好。说明肖重勋与盖颉两人真有领军的能力，此前不过是被别人压制着，在何乐手下才得以施展开。
“等扫平叛军，你们可以回一趟临安，我给你们找了个师傅，应该能让你们的武学再进一步。”原本何乐想过带司空行过来，但想到临安的情况，不是让司空行留下。
“谢侯爷！”肖重勋心中一喜。能让何乐称赞的人，实力肯定不弱。以他们多年征战学来的拳脚功夫，始终缺乏系统的训练，导致品阶总也上不去。如果真有高手指点，进入十品不是难事。
简单说过几句，何乐就当先走进营房。此间可以看到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想来是那机灵鬼肖重勋嗅到危险，所以让人以最快速度清理过脏乱的营区。就此而言还真怪不得肖重勋和盖颉，毕竟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注重军营的卫生。能让营区保持通畅，那已是达标的指挥官。
何乐当然不会点破，能有此心，想来以后也会成为常态。
在虎贲军驻扎地正中间，就是议事兼休息的大营房。何乐走进去时，就看到仍有忙碌的士兵在奔走，那是秘密安插在此的地匦局分部。由叛军一侧送来的情报会在此完成分析和安排。
至于地匦局为何没有安在中军大营，那自然是对混编的队伍存有防备。唯有虎贲军才是铁桶一块，任何外来的人想进入几乎是不可能。
“情况如何？”
何乐问的是张三，此时他也随军来到前线，算是对他此前失职的一种惩罚。而临安大本营则由齐怀北照看，可以当成是对他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