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种复杂心情状态下,文重宇驱使着身下的烈马朝前狂奔。按照他们的计划,理应能够在一个半时辰内追上那些摩伽陀人。
他甚至还在一开始有着非常乐观的想法,觉得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加上摩伽陀人是步行迁徙,他们应该能够在一个时辰内就追上那些摩伽陀人。
但事实却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他们追到官道上时,就已经有前方的探马回报。据寻到的路人反馈,那些摩伽陀人早在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打此地经过了。而且那些摩伽陀人行走的速度非常快,至于本应拖慢行进速度的老弱妇孺们,也已经全部安顿在马车上,并不受影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文重宇有种自己等人上当受骗的感觉。因为按照这种行动速度,那那些摩伽陀人根本就不是昨晚才出发的,而应该是在昨天一大早就已经出发,才有可能将他们拉下如此大的距离。
否则的话,根本就无法解释他们之间相隔距离。毕竟文重宇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实际上是非常懂得行军布阵的职业军人,打小就已经在军营里磨练。他完全清楚正常的行军速度大概是怎样的情况。
按照摩伽陀人从他们的聚居区出来,一路行走到此附近,那些人早就应该累趴下了,无法再继续。更何况他们还扶老携幼,哪怕是有马车承载那些人,但让那些老幼妇人们长时间在马车上颠簸,也会要经历波折,也依然会难以承受路上的折磨。可现实却让人非常意外,这些人行进的速度大大超出文重宇的预计,照此速度对比下来,他们要想赶在摩伽陀人到达乐冶城之前将他们堵住,其可能性会非常小。
在意识到任务难度突然加大后,文重宇也不得不下令全军加快速度朝前狂奔,以确保他们能够赶上。不然的话,他可真就无法回去交代。而且他也会因为没能够堵住那些摩伽陀人,从而失去查明他父亲死亡真相的可能,更不要说报仇雪恨了!
但是文家的军队可比不上虎贲军。文家军队的行军速度除了前面一个时辰还能够保持比较快的速度,但是当他们狂奔过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军队的行进速度便迅速的减慢下来。他们甚至能够听到整支军队当中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在喘着粗气,甚至有些战马已经直接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趴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来。
此时文重宇的副将也不得不过来向他请示,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还没有追上那些摩伽陀人,自己就得全部歇菜了。
文重宇自己此刻同样也在喘息着,一脸潮红淌着汗水。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再坚持下去虽然他骑着一匹最为健壮,善于奔跑的烈马,但他的属下可没有如此好的良驹。总不至于他一个人冲到前面去,就能够阻止近二十万摩伽陀人的迁徙。他自问自己可没有那个能力,他仍然还是需要身后有足够数量的文家军队来替他撑起威严。
所以到了此刻,他也只得妥协,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个时辰。而此刻前方的探子回报,摩伽陀人依然还与他们保持大半个时辰的距离。
对于文重宇而言,此时除了感觉到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无奈。因为此时摩伽陀人距离乐冶城已经不到三十里距离,想来这时候乐冶城放在稍远一点的岗哨也应该已经发现他们那支大部队。或许再给他们一点时间,那些摩伽陀人就会开始与乐冶城的人进行正式接触,甚至乐冶城内的那些虎贲军们还会开始着手安排他们歇息的地方。
如此看来,他们现在其实已经很难去阻止事态的发展,摩伽陀人的迁徙也基本完成。尽管他们没能完成任务,但他们也已尽力了。看着自己这些属下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那些马儿更是展示出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其实文重宇此刻也明白,并不是马儿太差,而是他们在往日里从未进行过如此强度的训练,才会导致进入实战状态时出现意外。
他们总是觉得自己这支军队主要作用是与羽林卫一起拱卫临安城,因此他们没有必要进行长距离奔袭训练,而是一门心思的研究起军阵和伏击战的应用,期望在危急时刻能够依靠军阵和防御来对抗羯人强悍的骑兵冲击。
甚至在后来,当何乐在平叛战役当中展示出来的一些新式战法,还有那长途奔袭所取得的决定性战绩,他们统统都没有去认真的研究过。反而只是觉得何乐他纯粹只是凭借个人运气,还有兴庆帝的宠幸,才获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却从没去想过,何乐在战争当中有过哪些创举,有过哪些创新。而虎贲军为何能以一敌百,又是如何做到士气如虹的。
当文家军真正面临问题的时候,当他们需要进行长途奔袭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长久以来所忽略掉的问题。就比如现在,他们根本就不具备长途奔袭的能力。在长久的安逸当中,他们也把军人应有的素养给丢弃掉了。
可偏偏就是他们这样如此不堪的军队,却还在幻想着通过战绩来获得荣耀。事实上,仅仅只是一场长途奔袭,就已经把他们所有的颜面剥得干干净净,将他们的自以为傲全部揭开来,露出里面尽是贫瘠、虚弱、无能的本质。
到了此刻,文重宇也忍不住仰天长叹。他终于明白,在这一场乱世到来之期,他们空有人马,却早早的输了个彻底。却还不自知的心存幻想,以为能从中获取好处。
而且他一想到自己那惨死的父亲文禇,在此之前甚至还在做着封侯拜相的美梦,甚至还在做着攀上皇后娘娘凤床的美梦。那一刻,文重宇才恍如梦醒般叹息了一声。他明白了很多事,在很早之前他们家族就已经抛弃了胜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