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人,或者说酒徒拾三也终于慢慢控制住自己即将爆裂的情绪,又再度回归到平日里的那个混沌的驼背老人状态当中。除了他的眼睛里仍然还有光,全身上下却再也找不到一点利刺。
“没事,我自己能解决好。”酒徒拾三说这话的时候,既平静又平顺。仿佛在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与人交谈的能力。
老太太再也不好去继续与他谈论那些往事,她明白那些往事对于酒徒拾三而言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锯齿深深嵌在他的身体内。每提起一次往事,就会是一次拉扯,每一次的拉扯都对他造成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更是会带出血肉分割。
喝下酒徒拾三的药酒后,小雅的呼吸也明显转变得更为均匀,不再出现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状态。同时她的脸色也变得稍微红润一些,只是一时之间仍然还没有醒过来。由此可见那徐老头的尸腐之毒何其歹毒、剧烈,仅仅只是隔着三个身位的距离轻轻一挥,那毒物的分量应该算是微乎其微的,但小雅却仍然受到影响而昏睡不醒。
若不是恰巧有酒徒拾三的药酒相助,此刻小雅的状况只会更加严重。到那时老太太也会束手无策,甚至只能够将小雅带回安澜城里,让徐老头来解毒。而此刻这种情况,他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应该就能够慢慢的将小雅调养好。
“谢谢先生出手相助!”老太太甘愿自降身份,以此来感谢酒徒拾三的两次仗义出手相救,否则她们祖孙二人早已死在安澜城内。
酒徒拾三看着老太太,沉默了片刻这才说:“再等一刻钟,如果还没来,我们就直接去南朝。”
原来他们已经在此等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但是约定之中的那个人却没有出现,对于眼下的反常情况酒徒拾三自有他的考量。毕竟此时处于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期,原本应该在乱坟岗处接收重要情报的地匦局联络员没有出现,如此反常的情况或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联络员已经暴露身份被抓或者已逃。或者此地已经被地匦局废弃,联络员已经奉命撤离此处。
无论是何种情况,他们继续在此等待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如此,酒徒拾三当机立断决定就算是那种极端情况,他就不回安澜城了,而是带着她们祖孙二人直接赶往南朝复命。
因为他也知道,在她们祖孙二人身上肯定有重要的情报。其实他自己何尝没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往回禀报。因为他在这两天的观察中,也察觉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昨日里宰杀的肥羊,被大统领亲自制作成的肉干,却分成两份送了出去。
这个情况极有可能意味着对方的大军已经分成两路。因为那种羊肉干是经由阿布达达亲自腌制熏烤出来的美味,算得上是羯人中最为珍贵的礼物,只会送给特别重要的人。大概羊肉干也算羯人之中的一种风俗礼仪,此刻如此贵重的礼物却分成两路送出,那只能说明有两名需要阿布达达巴结的要员,且此时身处在两个不同的位置。
经过酒徒拾三的琢磨,他觉得只会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羯人大军已经分成两路。一路已经从安澜城附近经过前往澄河沿岸,至于另一路在哪里他就不得而知。但是在今天,他却注意到蒋从云从统领府中受伤后跌跌撞撞的逃了出来,所去的方向正是赌档那边。
因此当老太太带着小雅躲在平板车内的时候,他便已经意识到了那个蒋从云极有可能向她们交付了一件重要的情报,并让她们即刻出城。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及时的将她们藏在更隐蔽的地方,并且一路护送到此。至于他为何会注意到这些人,自然是有他的特殊原因。
如今,既然那个应该出现的地匦局高层没有出现,酒徒拾三自然会觉得有义务负责将她们安全的送到南朝去,并且将他们此刻所获得的重要情况交给南朝的官员,好让他们及时做好防御工作。毕竟这些情报太过重要,尤其是在安澜城内已经严禁进出的情况下,他们这些能够获得情报的人就更加稀缺。
对于酒徒拾三所说的话,老太太内心却充满了忐忑不安。她很害怕出现意外,但偏偏意外却接二连三的出现,着实让她措手不及。哪怕此时有酒徒拾三自愿保护她们祖孙二人,可她只要想到酒徒拾三的背景,她的内心中难免会存下疑虑。毕竟他可是一个传闻当中沾染过无数无辜者鲜血的恶徒。这样一个人,如今自愿保护她们前往南朝,无论老太太多么的老于世故,也依然无法完全释怀。
就在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的过程当中,终于在他们的视野处冒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缓慢地朝这边走来,从他行走的方式可以看出此人似乎有点跛足。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也暂时无法确定他究竟是因为受伤,或者是先天有疾患的缘故。总之这个人一路跛行,朝他们这里走来。
中间足足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走到他们三人面前。来人是一名中年人,脸上没有胡须,但头发却异常凌乱。身上仅穿着件破烂的衣服,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换过。此人先是看了一眼图酒徒拾三,然后又看向老太太以及她怀中的小雅。当他看到小雅那精致的面容时,眼睛里不自然的泛起一种特殊的光芒。
“刚刚在有点事,所以来晚了。”这名中年人看到挨着墓碑坐的老太太,于是就直接对老太太说这话。
老太太原本想马上说出她所获得的情报,结果此刻却在眼角的余光当中看到酒徒拾三在向她微微的摇头。他的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如果不盯着他看几乎就看不出。但是对于此刻的老太太而言,她原本就处在一种极端敏感的戒备状态下,因此对于周边环境变化会特别在意。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酒徒拾三的暗示,于是她选择了先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