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塀冶城还有百多米，就能闻到一股硫火味，何乐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浓烈的硫火味。以前在南朝地界，偶尔间会闻到，那也是一些方士借助火石来炼制丹药。但相对晶石炼制的丹药，火石制出的要差很多，非常容易造成服食者出现赤目肝泻等症状。
之所以会出现用火石炼制丹药的方士，主要还是民间富人买不到修行者炼制的丹药，只能从民间方士那里想办法，走的一种捷径。毕竟配方相似，也就在功效上附加少许副作用。
但在此地，何乐却闻到刺鼻的硫火味，很快他的身体就自动用元炁将硫火气过滤掉。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也证明这硫火味有毒。
何乐暗暗吃惊，这个年代冶炼金属还是以炭为主。近十年的大旱，北地遍地的枯木烂枝，为烧成炭还反而浪费。所以出现浓烈的硫火味，让何乐觉得惊讶不已。他想不通用来干嘛，难道是新的冶炼法？
他所担心的是羯人锻造武器的技术，此前他们用黑兹国的兵器确实有一定优势，但一来黑兹国到大周朝路途遥远，二来黑兹国的兵器制造技术并不比大周朝先前多少。但如果让羯人找到新的技术，那可是能改变世界格局。
正如何乐之前一直坚持找来柯智宇，又对卫栾的毒烟术有兴趣，就是在尝试打破现有战争模式，从而在实力上成为别人不敢撼动的大国。否则现在的大周朝士兵，除了虎贲军，也就袁义承的嫡系部队还有些战力，其他那些军队，见到羯人不逃跑就已经要告慰先灵，更不要说战力。
但如果何乐他们开发出新的武器，就算只有十万人，也能在这个世界形成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尤其是那种晶铳，从现在林秋寒做出来的试验品，就已经能连续发射五次左右，能洞穿十米距离外的三层金属板甲。以前要达到相似的杀伤力，需要盖颉那这样专攻力量的外家功七品高手，才能在近距离持重武器做到。
现在却只需要稍加训练的十岁童子，就能轻易做到。
这才是从根本上改变战争格局，不再是人数上的碾压，更不是阴谋诡计的取巧，而是实实在在的阳谋。羯人们就算知道，也无从改变。关键他们自己还掌控核心技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
那现在他突然在塀冶城外闻到硫火味，是否也意味着这里同样在进行某种革命性的改变。何乐是以战略眼光看问题，所以他会异常紧张。当然他也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只是平静的跟在众人身后，缓缓走进塀冶城。
越过城门，很快大家就会眼前的景象惊到，因为塀冶城里只剩下少许的房屋。入眼的全是简陋的茅棚，然后就是近百座土窑炉。那些刺鼻的气味，正是从窑炉里传出来的。
勒不花一路上都在与赫连勃说话，进到城里后更是用手捂着鼻子。以她这野性子，还真受不了这样的气味，而赫连勃似乎已经习惯，并没表现出异常。
何乐皱起眉头四处张望，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不同的事，但照目前的情况看，这位爱好杀戮的赫连勃还不知道空气里的硫火味所意味着的意义，甚至没想过要加以隐藏。而何乐在临安城所做的实验，晶铳发射时全是在地下十米的隧道中进行，地面上的百姓不可能知道下面发生的事。
以何乐的敏感性，自然早早的将感知力放到全城。这里的大周朝遗民几乎可以说是生活在地狱，每个人都衣不遮体，在窑炉间劳作着，不是给窑炉添炭，就是将炼好的铁汁收集起来继续锤炼。
因为窑炉的温度不够，初次炼出来的铁汁还是面团状的物品，需要人工不断的锤炼，砸出杂物才能得到更好的铁块。这样的过程要重复很多遍，往往一块百十斤重的铁石，到最后只剩下一斤左右。
所以何乐才奇怪为什么会出现硫火的味道，因为从他们的生产工艺上并没有发现飞跃式的发展。与临安城里此时进行的铸造差不多，流程也相似。
可何乐的不安还是在，他知道这里肯定有不同，那种浓烈到呛鼻的硫火味，肯定是有人在窑炉中添加了特殊物品，否则不会如此。他一时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是很平静的走着，对迎面而来的饥民没有任何表现。
在地匦局的资料中，塀冶城没有任何记载，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也不能怪情报工作的缺失，而是这里已成大号牢笼。在这里的奴工，就算是死了也出不去。而进来的人，除非是这种随着羯人贵族一同进来的，否则就别想再出去。
地匦局的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了解到里面的真实情况。他们能知道塀冶城的产量信息，还是因为安插在上京的谍子所提供。
“你过来，就住在那里。这个城不同于别的地方，你就呆在房间，我们明天再走。”勒不花临进入府城前，指着一处稍显正式的宅院对何乐说。至于那些车夫，他们恐怕已经没法离开塀冶城。
唯有李忌能随着她一起进去，此后更能享受到宾客待遇。至于何乐，因为不是勒不花的属臣，而赫连勃又十分憎恶大周朝人，所以才会被安排在外面。其实这已经是赫连勃给勒不花面子，因为他们所住的宅院可是用来款待羯人使臣的地方。
何乐求之不得，所以他微微施礼，甚至面带微笑。
进到宅院里，何乐就看到几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在充当着小二的职责。或许是饱读诗书，即便已经从事小二多年，但仍保持着读书人的恭谨。
这些人见到何乐以及他身后的阿黛拉和乾达罕，也会都吃了一惊。毕竟能进塀冶城的大周遗民很少，就算是四大家族的人，赫连勃也全都讨厌。再加上摩伽陀人，就更是稀罕。想不到今天就来了仨，还个个相貌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