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勒不花公主下的命令,何乐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其实同时在何乐的心里,对勒不花公主也多出一份认可,甚至是有些感慨。
她若能是南朝人该有多好,若她是兴庆帝的女儿又该多好。可惜事情哪有那么多的理想化,如果都来假设,那这世间就没有可以假设的事情。
何乐知道事情不太可能,也不可能按照他理想化的进程去发展,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去完善。
此刻他跟着勒不花公主身后,投入到黑夜当中,一路的疾行。在勒不花公主的带领下,他们在上京城里穿行着。很快穿过大街小巷之后,又来到一处极其普通的牧民家庭,说他们是牧民,因为这里还是搭建的简易帐篷。
在上京城里,依然还存在巨大的贫富差距。那些穷人便是搭建简易帐篷,这一点在临安城,包括安澜城都不可能出现,也唯独羯人的上京城,才会出现此类特殊情况。
现在勒不花公主进入的帐篷,其实还算羯人当中稍稍有钱的人家,因为帐篷所用到的材料是牛皮的。比起还用树皮建造的帐篷,无论保温性还是防水性都要好上很多倍。
勒不花公主进去的时候,帐篷里已经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羯人大汉。在这个大汉的身前,摆放着一把近一人高的大刀。看那羯人大汉显露在外的一身腱子肉,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纯粹的力量型高手。此刻勒不花公主过来,显然是为寻找隐蔽地点,同时也是寻找强力的武力保护而投靠过来。
何乐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元炁存在,因此怀疑他是个纯粹的外家功高手,对此何乐倒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只是觉得此刻勒不花公主过来,可能存了别的考虑。
“安达奎叔叔,他是一名敛兽师,可以帮到我们。”勒不花公主特意用大周语向那名大汉介绍何乐,显然是为了沟通方便,好让双方都能认识对方。
从勒不花公主刻意介绍大汉来看,此人是她极为看重的人,且身份绝不仅是外家功高手那么简单。
但在何乐的记忆里,却没有关于安达奎的信息。虽然不过是再一次印证地匦局对羯人情报工作的失败,同时也证明此人非常不简单。
到了此刻,何乐已经总结出一个规律,凡是某些人刻意隐藏的信息,那肯定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就好比此刻的这位安达奎大人,他的背后肯定隐藏了一段非同寻常的资源历史。
所以此刻何乐装出极其谦逊的姿态,甚至抢先行礼,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的低。而那位安达奎叔叔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拿眼角瞟瞟,便又恢复到专注的表情当中。
何乐也不以为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也正是何乐自己找角落坐下来的动作,让安达奎反而多看他两眼。毕竟敢在公主身后坐的人非富即贵。尤其是大周朝的遗民,他们通常都是谨小慎微,卑微到极点。但何乐却表现出一种淡定和坦然。
就算是北地四大家族中,也少有他这样气宇轩昂的人物存在。想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敛兽师,竟然会有如此的气度。因此这位安达奎大人,总算是将何乐纳入关注的范围。
羯人当然也不全是眼光短浅只知滥杀无辜的暴徒,他们当中同样也有志向远大的智者。就比如那位贵由坚,便早早看出商业贸易的价值,从而鼓励在安澜城还有集北店开展贸易往来。
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商业的真正价值所在。包括大周朝的贵族,他们只是凭本能进行商业贸易活动。但在羯人当中,则出现贵由坚这样的高人,懂得利用商业贸易来削弱北地大周遗民的反抗情绪,从而达到更好的统治效果。
就算是此刻的何乐,也同样没能将问题看透。他到现在也是凭本能作决定,包括抢夺连火社的控制权,也是本能的下意识行为。
而这位安达奎,就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所以开始时何乐也没有看出他的真正能力,因此而生出轻视,纯粹将他当成外家功高手来看待。
“他们真的准备动手了吗?”安达奎用羯语问勒不花公主。
“是的,他们现在在安排人手。”勒不花公主同样用羯语回答他。
“很好,就是要让他们先动手。你的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优柔寡断。当年要不是我力荐他南下夺取大周朝的土地,我们到现在还将是莫拉拉草原上的牧人。”安达奎抬起头看向远方,此刻他眼中闪动野性的光芒,那是强大征服者才会具有的眼神。
“是的,安达奎叔叔。父亲大人他总是想的太多,眼下的事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勒不花公主眼中同样透着相似的神情,或许这也是强者的标配。
何乐坐在旁边,听他们用羯语对话,虽然听不懂,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做出重要的决定。对此何乐突然有种无法掌控的预感。似乎事情与他预想的有些差别。他并不希望那件关键的事是在勒不花公主或者安达奎大人操控下发生,而是希望在他自己的操纵下进行。否则他就会觉得,整件事超出他的掌控,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远非他能够去操控的程度。他只能在事情进展的中间,尝试调整到他需要的方向。至少在此刻,他只能去作为安静的旁观者,去注视着这场对羯人而言将会改变局势的动荡。
勒不花公主与安达奎又继续交谈几句,他们最终确定下大的方针。此后安达奎便闭上眼睛,进入休息状态。勒不花公主则有些无聊,四处看看后,钻进一大堆羊毛中准备睡大觉。
何乐也注意到公主特别爱睡,当然在她这个年龄爱睡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何乐自己在十来岁时,正被羯人追得四处逃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好好睡一觉。哪怕是在梦中,他也在逃避着羯人的追捕。能够美美睡上一觉,是他那时最大的梦想,可惜他的梦想常常被羯人的铁蹄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