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马车内的勒不花公主,此时正痴痴的看着后方,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宫。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回来,回到这座自她出生便在其中生活的皇宫,再见到自己那位慈祥的父皇,以及害怕自己的母妃。
但她没有哭,只是神情有些呆滞。毕竟她才十岁的年纪,此前的路又走得无比的顺畅,却在突然之间跌落尘埃。她原以为自己终于一步登天,结果却要在此时玩命的逃离。
很显然,她的那位三哥陌伯颜已经为此准备多时。甚至设下精密的计谋,让她与脱木离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等决出胜负后,才又设下圈套让他们进入绝地。就算最后不将他们烧死,也能够将他们永远困在营帐之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渴死、饿死在那座不能动武的营帐中。
若不是何乐果断的让他们离开,他们可能现在还守在营帐之内,还在等着那个永远不会来的父皇。
勒不花公主撩开车前的门帘,看着在操纵马车的何乐,看着他的背影。勒不花公主突然有些亲切的感觉,发现他甚至比自己的父皇还要亲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久了以后她又会有些害怕,害怕这个身影。害怕他有一天也会转过头来,露出狰狞的嘴脸。
“你会不会也有一天抛弃我,再也不保护我了!”
何乐没有回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摇头。任勒不花公主发问,他也只是操纵着马车在皇宫内绕过几圈之后,快速穿过那道不曾闭合的皇宫大门,冲出皇宫。就算是何乐自己也没想到,费尽心机才进入这座皇宫,结果却又这么快就逃出来。
“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你其实进皇宫的目的也不简单吧!”勒不花公主此刻处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期,因此对于没有理睬自己的何乐,也充满疑虑和不安。仿佛是个快要溺亡的人,紧紧的抓住救命的稻草,又怕那稻草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公主抓稳了,前面可能有岗哨,我们需要冲过去。到时会有些颠簸,小心别掉出去。”何乐才懒得理她的那些问题,现在他只想着怎么冲出去。至于羯人皇宫内发生的所有变故,他是想笑都来不及。
现在的乱正是他需要的乱,羯人们越乱越好。他又怎么会去替他们担心,现在的状况正是他进入上京城所要达到的目的。如果今天任由勒不花公主被困死在那座营帐之内,那这场动荡便很快会平息。唯有将勒不花公主救出来,动荡才能够持续下去。
勒不花公主哪知道何乐心里藏了那么多的事,她只知道何乐似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忠诚,可她现在却需要他。如是一贯刁蛮任性的勒不花公主,在这一刻不管不顾的撩开车帘,猛地扑在何乐的背上,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
何乐开始确实被吓到,他可想到勒不花公主敢如此做。其实勒不花公主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她的内心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最终何乐并没有抗拒,只是任由她将自己抱紧,而他则专注的驾驭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
“我们现在先去军营,但不会在军营里停留。所以等会儿需要你扯开嗓子喊,让那些忠诚的,武力高强的士兵跟在我们身后,先冲出上京城再说。只要与他们拉开距离,我们便还有得胜的机会。否则被他们围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何乐控制着马车一路狂奔,同时他悄悄的透过手里的缰绳往六匹骏马身体中输送微量的元炁。因此马儿跑得比寻常要狂野,不仅是常规的奔跑,更是会在路上见人就踢。
在羯人皇宫的内侍中,原本就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实际情况。所以当何乐驾驶着马车横冲直撞时,有的会选择避开。而那些认出是天子六架马车的哨兵,更是不敢阻拦,只能眼看着马车快速通过。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马车里是逃跑的公主。就算有眼尖的人,看到他们貌若天仙的勒不花公主趴在那名大周朝马夫背上,他们除了极度震惊以外,也不敢去乱想乱猜。最多只会以为是勒不花公主的又一次胡闹行为,尽管让他们极度嫉妒,但又能如何。毕竟勒不花公主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谁能够阻止得了。
何乐凭着记忆以及感知力相结合,快速的穿过那些小巷和僻静的小道,终于到达他们此前的军营所在地。此刻军营里的人还在忙碌着,主要任务是登记归顺的黄金团与禁卫军人员名字和特长等等。
那些降兵们则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而年轻的部落骑兵们却是精神抖擞的干着活。他们一个个脑中想着勒不花公主承诺的一切,便觉得自己也与勒不花公主一样,达到人生的巅峰。
“所有的将士听令,有能力的人都跟上来,我们现在冲出城去。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叛军们已经挟持了皇上,很快就会杀过来。你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跟着我冲出去!”勒不花公主来不及说明问题,只能用羯语重复的喊到,尽她最大的嗓门。
跟在她身后的赫连勃和安达奎也学着她的话,重复大声喊着同样的内容。他们自己更是一刻也不停留,跟在马车后,穿过军营后继续朝着城外奔去。
此处驻军点本来就离城门不远,但此刻通向城门的必经之路已经被那些神秘人给堵上。所以何乐绕个弯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那是处离得稍远的城门。因为那边暂时还没人封堵,也是他们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那些听到他们传令的部落骑兵们,一个个茫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也没有几个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唯有几名比较精明的人,立刻什么也不管的跑向自己的战马,快速追在勒不花公主马车后面。
最终追上来的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可能加起来也不到百人。多半的士兵还没有摸清情况,只是迷茫的站在原地,想等了解情况的人过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