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此刻他们也分为两派,一派是主张与现在的朝廷联手,毕竟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决定要与羯人血战到底。而且他们也退无可退,唯有死战才能够确保摩伽陀一族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但另外一派却认为此刻他们应该将所有人马全部迁往乐冶城暂避。因为他们的盖达姆娅女神在哪里,他们就应该去哪里。保护女神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至于大周朝的内斗,还是留给大周朝人自己去解决的。
等到羯人真正南侵时,他们再出手也不迟。而这也算是一种最为稳妥妥的方式,能够避免他们陷入南朝人自己的内部斗争中,从而把他们也拖下泥泽。
其实以他们如此激烈的争论,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见得就是算计、刻薄、没有良心。毕竟在他们的身后是全族人的生死存亡,在这一刻他们做任何选择,做再多的计较也是不过分的。因为他们一旦决策出错,将会导致整个族群的灭亡。
所以他们此刻争论也是相当激烈,虽然他们是在用摩伽陀语交流,何颍和彦少卿并听不懂。可他们也能从这些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当中读懂,他们这些人在争论什么,且也能理解其中的必然。
无非帮或者不帮,同意或者不同意。否则的话,就没有必要如此激烈了。在这一点上,彦少卿算得上是非常的庆幸,庆幸他极明智的选择了带着何颍一起来,而不是他自己独自前来面对这些人。要知道如果是他一个人来的话,必然会很难与这些人沟通,更不要说解决问题。
因为他提的这些想法,未见得就能够符合那些摩伽陀头人们的意愿。他们或许愿意对抗羯人,但他们的愿意是停留在原地不动的基础上,可不见得愿意去主动参与到大周朝军队的集体步伐当中。对此彦少卿甚至都拿不出充分的理由反对,更何况他们还有其他的理由来说明他们留在原地不动的正确性。
再加上他们会来此,并不是应大周朝皇帝的要求,而是应那位冠勇侯何乐的提议。所以他这个兵部尚书,可以说并没有多少充分的理由来让他们服从命令。他们可以说是四处流浪的异族人,也可以说大周朝的客人。总之你是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们,他们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唯有冠勇侯何乐才能够命令他们去做事,而其他的朝廷官员并不具备此种能力。
现在主要是因为何颍在此,所以这些头人们才会更多一些客套,才会允许彦少卿在这里旁听,等待他们做出最终的决断。
而何颍此刻看着他们这些人激烈争辩,其实她也明白他们这些人所争辩的也是很正常的担忧,包括何颍自己也会生出同样的担忧。
实则在何颍的心目当中,当然还是希望摩伽陀人能够与大周朝军队一同对抗羯人,因为以她现有的知识储备,自然明白只有将各种力量聚合在一起,才能够在相互叠加之下形成更加强大的力量。
如果摩伽陀人与大周朝的军队分开来行动,必然会导致力量分散,最终的结局恐怕将是被羯人各个击破。所以这也是她愿意来此劝说摩伽陀人的重要原因。可她也明白,这些人会发生激烈争辩,必然是有他们的考虑。对此,一个外人是无法完全理解的。
何颍看着他们那激动的神情,明白他们也在为全族人的生存进行着激烈的争辩。何颍听着那些听不懂的语言,看着他们虽然激动,却也在极力克制着情绪的变化,不至于让自己的模样变得狰狞。
然后再去想想大周朝朝廷之中那种尔虞我诈,那种表面和睦,结果转过身后背地里捅刀子的行为。甚至为了皇权,不惜将满朝文武全部炸掉的凶残手段。可以说摩伽陀人虽然是异族,虽然是个人口很少的族裔,还不到大周朝人的百分之一。但是他们却表现出更加团结的精神,即便此刻他们都各自认为自己在为全族人利益进行的争辩,也依然表现的极其克制的模样。
于是何颍会忍不住去思考,为何在两个族裔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区别,为何大周朝人就这么喜欢内斗。何颍从何乐传给她的那些记忆当中能看到,很多大周朝人就喜欢相互之间杀来杀去的记载和记忆。即便是最近的这段时间,仅是皇家内部间的争斗就引发数万人的伤亡。还有那青莲教,虽然其本源来自那无上清净界的青莲圣母诱导,但也是基于大周朝人内部的那种好斗的本性,从而在外来的诱因下被激发出来。
哪怕是那些好斗的羯人,虽然他们也会有内斗的情况发生,但是羯人的内斗却与他们的那种蛮横的风俗传承有直接关系。他们的内斗是为了决胜出一个强大的继承人,因此他们即便是内斗了,但是所造成的伤害也会有限度,是会被羯人高层限制在一个可承受的范围内,并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根本。
而大周朝人的内斗,却往往会伤及到朝纲政本。哪怕在大周朝的千年历史当中,即便王朝一直延续下来,但内部的激烈斗争其实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虽然最后都被大周朝的皇权强势解决掉,可也不断的积累着那些不安定的因子。最终到建祯帝的时候,所有的不安定因子才彻底爆发。可以说大周朝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也与这千年来不断积累的矛盾有直接关系。
看着这些摩伽陀人,他们闹而不分,争而不斗的状态。何颍不免也会思绪万千,甚至生出很多感慨。当然这种情况也与她心思细腻有关系,如果换作何乐在此就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而是会直接给出一个方案,让这些头人们想着法去执行即可。
而不是坐在一旁看热闹,更不会去思考那些太过于深层次的问题。不是何乐没有这种头脑,而是性格使然。也是他们兄妹二人在一些事物上思路的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