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这样的情景时都会难以理解和感觉到恐惧。实际上，这样的观感也正是夜行魔有意为之的，他们就靠着让人恐惧的特点，才得以在北地肆虐多年。
而这些羯人士兵，最开始同样也是畏惧于他们的疯狂。可是当羯人士兵自己也被逼到绝路时，这些羯人也开始表现出其特有的蛮横与残暴。
甚至有些羯人士兵学着夜行魔的方式，与他们抱在一起互相撕咬。在大周朝军人眼中，他们就像是两伙正在血拼的野兽，在黑夜之中互相撕咬着，拉扯着，然后又被战马的铁蹄踩进泥泞中。
眼前的这一战算得上是程皋见过最惨烈的场景。那些遍地被踩到哀嚎的士兵，还有不断在撕咬的双方。所有一切都不像是一场两族之间的战争，更像是村头两个莽妇在抓耳挠腮、扯发戳眼。
“我有点忍不住了，要不让我带点人杀过去行不行？这样实在看不下去。”程皋手下的一名壮汉，提着手中那粗大的狼牙棒，凑过来低声哀求他。他实在是不愿意再继续旁观如此没有规则混乱的战斗进行下去，他是军人，可以接受用狼牙棒砸碎敌人的脑袋，但无法接受看着两个人如野兽那样撕咬。
“滚球，老子也一样看不下去，还不是也在这里忍着。”程皋对于这样的惨烈景象同样也感到恶心，但他明白，一旦己方将士冲入战场，必然会要与夜行魔交战。但是那并不符合战场利益最大化的原则，那样对抗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无端增加己方的战损。如果是杀羯人造成的兵员损耗，他还能够理解。但是这些夜行魔可都是大周朝的遗民，如果是因为去杀他们而造成了己方士兵损失，这怎么说都是极亏本的买卖。
最重要的在于，这些夜行魔根本就没有与他们为敌，他们又何必去淌这浑水。还不如就站在这里守好羯人的退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名过来请战的壮汉自然是不满意的，可他又受限于军衔不得不服从程皋的命令。只不过他并没有真正心服口服，反而是在心里面骂着程皋，但又拿程皋没有半点办法。因为程皋的个人实力在他之上，权力也在他之上，威望更是在他之上。如果他敢有半点轻举妄动，根本不用程皋自己动手，就会被程皋身边的那些亲兵还有护卫给剁成肉泥。他自然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最多只是在心里骂骂，也不敢说出来。
就在他们观战之际，突然这些交战的双方被一大股兵力给冲开来。紧接着就有成千上万的羯人骑兵如潮水一般朝程皋他们这边涌过来。
程皋定眼一看，立马就注意到这些金人骑兵之中，环护着一个身穿华丽服饰的年轻人。他虽然不敢确定对方究竟是谁，但凭着他的眼力，也能够辨认出这必然是一个羯人中的贵族，甚至还有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至于究竟是谁，那要等到抓到对方再说。只听到他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上！中间那个我要活的！”
这些早就憋出火来的降军营众将士们，在得到命令后立刻就一拥而上。
原本试图逃出夜行魔包围圈的克孜达鲁小王爷，绝没想到在此处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大周朝军队。而且在这些军队中还装备了有一种很特殊的武器，那就是被乐冶城称之为掌心雷的小型晶弹。
这种轻型武器非常小，也就鸡蛋大小。使用前只需要用力捏碎晶弹的外壳，然后再奋力朝前方扔出去，就能够造成一次小规模的爆炸。但是此前乐冶城的人一再叮嘱程皋，必须由那些臂力惊人的士兵使用，并且需要扔出足够远的距离，才能够确保不会伤到自己人。
所以得到了这十枚掌心雷后，程皋全部留在自己手中，并没有分配下去。此刻他就站在一处高地，接连扔出三颗掌心雷。就只看到那颗圆溜溜的，鸡蛋般大小的掌心雷落在地上后便会发出轰的一声爆响，接着就会有四五匹战倒在地上，而更多的战马会因为突发的爆炸声而受惊吓。以至于急于奔逃的众羯人将士们，瞬间就乱了节奏，原有的队形也被冲散。
其实掌心雷的效果有点让程皋失望，他原以为威力会更大。如此看来，也就相当于是五名士兵所能够达成的效果。若是在小规模的战事当中，掌心雷还是很有效。可是在当下战役当中，这种微乎其微的作用还是很难扭转战局。
当然，小失望归小失望，程皋仍然还是在奋力的扔出余下掌心雷，到最后他也就只留下一枚掌心雷，计划着用在更关键的时刻。
而那名混在众羯人骑兵之中的克孜达鲁小王爷，此时早已慌乱不堪。他那华丽的皮毛裹袍早就在奔逃之中掉到地上，被无数战马踩过。他头上用紫貂毛制作的帽子也在混乱中不知掉落在哪里？
要知道他此前还从未指挥过士兵作战，以往都是精明的老克孜达鲁王爷在掌控着所有时局变化，期间从未犯过错误，这才一点点将克孜达鲁部族发展成羯人中的第二大部族。他的这些个儿女们，平日里只需要吃好喝好即可。到了如今，当小克孜达鲁王爷自己面对战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战争一点也不好玩，反而是非常的残酷、血腥、恶心！
可是现在却容不得他有半点回避的机会，因为他作为克孜达鲁一族的王爷，既然继承了他父王的王位，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即便是他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得不咬紧牙关顶着。
此时他只希望能够摆脱身后那些如同野兽一般涌来的疯子。可没想到，在他们的退路上却又出现了如此多的大周朝士兵。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大周朝的官兵给伏击了。
但他的记忆当中，却从来没有夜行魔与大周朝有联系的消息。很显然他们在这么多年的情报收集中，必然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遭逢到如此严重的惨败，甚至连大周朝官兵已经渡过澄河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