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演员
回到北京,心尚未找回平静,手机也开始响。因为七个小时的时差,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她开始道晚安。他回应了几次,慢慢回复得少了。
李寺遇开始写作,打磨剧本。可每每坐下来面对键盘和一杯咖啡,他总是想起少年时期,他坐在商店二楼那个狭小的房间写习题、念英文。
然后想到她漂亮的眼睛,狡黠的神情。她并非完全美好的,他很清楚,她的空洞和对周遭的漠视在某种意义上和当年的他如出一辙。但她不怀有目标——源于拥有太多而索性放弃目标。
李寺遇没想过去“矫正”这么一个人。他只是有种很强烈的欲望,希望能被这个人懂得,和她拥有的一切无关。在这种欲望之下,才不得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现实差距。
创作的欺骗性在于此,你把诗意和一腔温柔给了作品,实际可能是个面目可憎的人。李寺遇不至于面目可憎,但切实地被一地鸡毛环绕。
所以他也很清楚地感觉到丁嘉莉绝对是他的灵感缪斯,因为她带来甜蜜而忧郁的幻象,带来诗意与现实的矛盾,其中的复杂性造就了深度。
正因为实际的她如空壳,她才在他的思绪里充满了灵魂。
夏日蝉鸣肆意,李寺遇回到家乡,去了山上的寺庙。
不知是师傅诚心布法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寺里香火比过去旺盛许多。烟雾缭绕,古树枝叶苍翠欲滴。
钵音悠长回响,李寺遇问悟因师傅他该作何解?
悟因师傅答:一念皆空。
下山,何美云烧了几道拿手好菜,李寺遇心怀感念地吃完,给大洋彼岸的人发去简讯。
转眼剧组开机,丁嘉莉飞往香港。李寺遇捧花去机场,像是要见最心爱的女孩子。
他说请她吃冰淇淋。
他的心思都藏在这细碎的话语里。
但拍戏就是拍戏,既然她应允并且来到片场,他便一视同仁把她当作演员,绝不放水。他给予她引导或展示方法,尽量温和一点,不要吓到她。
他们合作的第一部戏《玉刃》,想起来是最柔情蜜意的。电影上映后网络出现一则评论,说导演偏爱得明明白白,长镜头拍得这样温柔。很多人不解,长镜头血腥暴力至极,哪里温柔?
数年后人们翻出这条评论,说失敬失敬,原来早有明白人。导演对shā • rén少女的悲悯原来是对女演员本身的爱意,也或者就是因为女演员的存在才诞生了shā • rén少女一角。
#地下情
李寺遇对丁嘉莉照顾有加,但不让后者察觉。他总是让工作人员给她准备舒适的房间、营养且热量不过高的餐食,还有药箱,避免低血糖的糖果。
李寺遇喜欢做大过于说,所以发现他让丁嘉莉感到委屈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如何辩解。何况无奈之中还有狂喜——她在表演上的天赋超出他预想,他根本没资格辩解。
把丁嘉莉从独自密闭的卫浴间抱出来,为她慢慢吹头发,捋平心绪。可他的心绪却在一缕缕发丝拂过手指与掌心的时候愈发错乱。
让她做来拍戏好似望梅止渴,难解心底深处的妄念。他告诫自己专注于拍摄,甚至想买木鱼来敲打。
下戏收工后零碎的休息时间,李寺遇带丁嘉莉外出过一次。逛犄角旮旯里的夜市,citygirl觉得新奇有趣,话说个不停。李寺遇在她摇头和点头的指示下换花衬衫,最后买了一打,以及他绝对不会再佩戴的链条饰品,但他很开心。
她不会同你未来、计划、过去和悲伤,和她一起时没有拘束和负担,只顾享乐也不会遭到批判。她的最正义法则是甜蜜。
李寺遇警觉地避免了下一次外出乃至独处,他不能落入甜蜜陷阱中,否则就会彻底失控。
没有人知道他的艰难与挣扎,除了偶尔有口难开需要纾解的夜晚。
丁嘉莉杀青了,李寺遇请人吃了最后一支冰淇淋。
李寺遇以为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总该冷感,毕竟他已过而立,不再看重感情。可事实是,得知《玉刃》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他就开始数着日历过日子。
乌黑长发,一袭黑裙,丁嘉莉坐在贡多拉里,在李寺遇的期盼中来了。
恍然中会以为那是恋爱的开始,他们旁若无人地私语,共同出席一场场电影宣传活动。十一月,他们各自飞往台北,相距五个小时,他心甘情愿在机场等她。
漫天华彩,高朋满座,他从未斟酌过获奖感言,却在颁奖典礼结束后一遍遍打腹稿。
然后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丁嘉莉竟然穿吊带睡裙来到他的房间。他觉得荒谬又好笑,可是无法不动情。
他们在床上成为了男女朋友,前所未有。事后李寺遇不断反思他这么做是否道德、正确——她才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