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匆匆那年
醉仙楼
“掌柜的。”快晌午的时候店小二又去看了一眼二楼雅阁里的客人,还是醉着的，小二谈了口气，然后一路小跑跑到楼下老板那儿小声道,“七号雅间的客人已醉了一宿了……”
男人点了点头:
“是昨天晚上来的那姑娘？”
“是呢。”
掌柜的想了一下，摆了摆手,“算了,看样大概是有什么伤心事吧……你去拿条毯子给她盖好,天刚刚暖和起来,莫凉着客人了。”
“好嘞掌柜。”
苏域趴在桌上，酒精已将她的大脑完全麻痹，她的意识也不再清晰,就连小二走到她身旁将毛毯披在她身上时她也未曾发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有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吧。
自然，她也就不愿醒来。
她这一生,都在等一个人,却偏这一生，都等不到那个人。她爱饮酒，因为也许只有在醉酒之后她才敢拉住她的手问声她一声她是否还爱她,而也只有在醉酒之后，那个人才会对她说一声爱。
“一直都爱着。”那个人如实说道。
就算是自己骗骗自己,她也愿意这样下去。
年岁越长她便越喜欢去回忆以前的那些事,但是想来那么久，直到而今她也没能想明白，自己为何会爱上一个孩子，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孩子,是了，她还当那人是个孩子，尽管那个人现下已然长大了,可在她的眼里她却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会笑盈盈的叫她“师叔娘子”的孩子。但她现在知道了，那孩子是真真切切的长大了，已然娶了妻，是别人的人了，再不是她的“小相公”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曾经笑着为她描过红妆、绾过青丝的人会在经年以后爱上别人呢？就因为忘了吗？可为什么她却还要记着呢？为什么不让她也忘个干净呢？世间上的事为何会如此的不公，她不懂，也不愿意懂，因为她怕她懂了，就再也没力气去爱，再没力气去想了，就像她在窗外听见那人对另一个她说我爱你一样，她所有的固执与信念都会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如此，她又何必清醒呢？至少在梦里她爱的人还在为她舞着那年的剑，为她描着那年的眉，为她饮着那年的酒。
风华正茂，才子佳人。
只可惜那年太匆忙，还来不及去怀念那人就已忘却。
柳如风来酒楼接到苏域的时候苏域的酒差不多醒了一把半了，见到柳如风，苏域还笑着举起了杯，“来，师兄，喝一个。”
“喝什么喝？”柳如风上前夺过了苏域手中的酒杯，然后重重的放在桌上，“该醒了！”
“醒？”苏域笑了一下，“师兄，为什么我所有的东西你都要拿走呢？以前、你从我这拿走了一个人…昨日又从我这拿走了……让我参加她婚礼的权利，今日，你又要来拿走我的酒杯……为什么呢？”
柳如风沉默着不说话，当年的事是他一手设计的，而今面对苏域的质问，他当然开不了口去解释了，还有什么该解释的呢？本来也就是他做的，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见他不说话，苏域又拿过了酒杯，续上酒，喃喃道，“我也只有在梦了…才能爱她了。”
闻言，堂堂八尺男儿了柳如风一下便红了眼，苏域比他小了二十岁，二人一个是前鬼谷子门下最优秀的徒弟，一个是最受宠爱的徒弟。同门二十多年，在柳如风眼里自然是真心实意把苏域当自家亲妹子来疼的。现下见苏域成这般模样，心中自然也是十分痛苦。
“妹子……别喝了，你这样作践自己…又能怎样呢？”
“对啊，又能怎样呢？”苏域也问道。
“我能怎样呢？她…都已然是别人的了…我还能怎样呢？”
“你又是何苦呢……“柳如风部是没有后悔过当年狠心给自己的徒儿下绝情蛊，就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让苏域痛苦到如今，那一蛊后，纵横虽保住了性命却永远的忘记了她与苏域相爱的过往，情根虽种，却也无缘。
既是无缘，又何苦强求？
就像他一般，爱了简安那么些年，再相见时却是在她女儿的婚礼上。
原来她生活的这般好，这般幸福，如此也不枉他守候多年。
而多年以前她站在他面前说的那一句“柳如风，我不爱你，从未爱过你”到现如今，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他用了二十多年才懂的，苏域又要多久呢……
“放下吧。”柳如风劝道苏域，“放下她吧……”
就算苏域再如何深情，于思虑而言，她也只是师叔。
遗忘了的，就不会再想起。既是不会再想起，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闻言，苏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酒楼外盛开的桃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她教那个人念的第一首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而今桃花还正好，却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念起这首诗了。那时茂盛而艳丽的桃花，那时草木茂盛貌的景象，都早已在时光的吹袭里，凋零了她苏域的整个年华。
“要怎么…才能放的下？”苏域喃喃的声音随着午风，散落了一地的深情。
那场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爱恋，终于以那人迎娶她人作为了结束，年少时那人许的诺，也早已随往事而过了，那次少年为她描好的眉，也早在岁月里洗净了，就连那日她们的花下吹笛舞的剑，也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只怪，那年她太年幼，她太傻。
爱得太早，悔得太晚。
而她，却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