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尘埃落定
我站起身来,提上酒,向外走去:
“今夜你便早些睡吧。”
“将军!”刚走了一步,如意便从身后将我抱住了,颤声道,“将军…还是不懂么?”
闻言,我忽然低眉轻笑。我想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我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慕容白,却又莫名其妙地弄丢了她。而今来了个如意,莫名其妙地抱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懂?
这事上你越是想要懂得的人懂,她便越不能懂。如此,我深有体会。
“早此睡吧。”我拿开了她环在我腰上的手,冷声道。
我曾试过要忘记慕容白,也努力地不去想起她,我都办到了。
既然她可以与别人成婚,生下了别人的孩子。那么我要忘了她也不是件难事,情理之中,做起来也比我想象中的简单。
但唯独去喜欢上别人这件事,我办不到。
怎么也办不到。
我心太小,只容下了她一个人。
我出了营帐,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喝光了带出来的那坛酒,看了一宿漆黑了无星光的夜空。少时曾有过的记忆在那一夜里全都活了过来,许是触景伤情,许是那夜风太大,第二日回了营帐后我便发起了烧,来势汹汹,下不了床。
昏昏沉沉间我感到额间一片冰凉,我试着睁了睁眼,隐约看见了一个着黑色长袍的女子坐在我床前守着我。
“……欣…欣然?”我哑着声音道。
大约是病狠了,都出现了幻觉,才把别人想成了她。
女子身子僵了僵,半晌,道:
“…是我。”
“你来了……”我阖上双眼,声息渐渐平稳了下去,“终于…来了。”
“对,我来了。你不用等了。”
闻言,我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攥着她的手却是片刻未松。
等我醒来后已是四日后了,李毅在我床边,我醒来时见到是他,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
李毅勉强地笑了笑,道:
“从南兄,你醒了。”
我从床上半坐起,道:
“有事么?”
我还病着,李毅便来了我这,准是有些事了。
李毅皱着剑眉,神色有些犹豫:
“从南…兄……”
“什么?”
“出事了……”
我心下一沉。
“如意,”我唤道如意。
“将军。”如意上前来对我行礼道。
“你去领副被子来,我觉得有些冷。”
“嗨。”
支走如意后,我对李毅道:
“说吧。”
“军中出事了。”李毅叹了口气,道,“今月的粮草已然迟了半月还未到。”
我想了想,道:
“以前有过这种事吗?”
李毅摇摇头:
“镇国向来是国之重军,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出现的。”
“我知道了。”
李毅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捏着手心,心里有些不安。
这事,古怪着呢……
十一月初时,当月连同着上月粮草都还未到达,我这才能肯定王都那边肯定是出了事。不放心,我便派人派了十来个小队回王都打探情况,归来的人无一不说王都内一切如常,只是而今国库空虚,本该到达前沿的粮草怕是要晚些时候。兵部的意思是要我们坚持些时日,等开了春,粮草军需便会抵达。
听完汇报,我冷笑了一声,等开春?这便都已然十一月中旬了,都入了冬。虽说与往年一样,大雪封山后两军便会休战,可这北境极寒之地,若无御寒物什,将士们还能坚持到开春么?以前还本想着往年御寒的,能凑合着用就凑合着用,可不知道怎么的,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别冷……
但让我奇怪的是同样是镇国军,李武所领的那一部,军需补给一如往日。
区别对待,是么?
我原先还没想到那里去,本以为再怎么着,我与慕容白的关系都是摆在那里的,再怎么的他们也不会胆大到这份上来。虽说边境将士还不知道,但兵部那群老儿们不可能不会知道。当日我从军,便就是打定了兵部以及那些权臣们,因着我的身份,就算是想阴我,也不敢出什么大太的乱子。可谁曾想,眼看着这战就要打完了,却敢在这时候苛扣我的粮草军需!
后知后觉的,我才悟然惊醒,早些时日里我递回王都的折子恐怕也是被他们某些手段给给阴了。
尽管心中再气愤,可我远在边境,王都里的人我就算是插手也收拾不了他们。现下看来,想与慕容白的通讯怕也是不可能了。大雪封山,莫说是人了,连马都走不出这茫茫北境。
我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那些个大臣们怎么忽然间胆子就这么大了起来,但同时我也果断地将大军迁往了离江之畔的滨城,以防万一,我又派李毅去了李武那里。而我率军留在滨城,守着一座城池,有了城内百姓做依托,我想再怎么着也能平安度过这个冬日。
尽管陈军与我们相距不过几百里,但我知道,往年的这个时候,轩逸早回陈国了。换句话来说,只要对方领军的不是轩逸,我就有把握占着先机。
然而事事难料。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所有的事情便开始脱离了我的预料。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只知道轩逸已率十万陈军在与滨城八十里开外的地方布兵排阵,誓不破滨城不归营。
我以为这便是最糟糕的消息了,可谁曾想,还有另外一个更糟糕的事在等着我。
那日我从城墙上下来,对着远处的安营扎寨的陈军有些忧虑。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军粮草不足,军需且断,将士御寒不及的情况下,轩逸要率十万大军攻城……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倘若我率军死守此城,以守为攻…等开春之后,天气回暖,调李武过来便可以一同围剿这十万陈军……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天去。
军心,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