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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一百章 好久不见(1 / 2)

第一百章好久不见

鬼谷山通天峰

房内药香四溢,一个穿着道服的女子守在木桶边,对着木桶里被药材泡着的一个满头白发闭着眼的人小声嘀咕道:

“让你早些年离开那儿你偏不听,这下倒好,活该你身上被穿了这么多窟窿眼。真丑。你睡得倒好,连累我翻了两千多具尸首才翻到了你,要不是早年为你设了道护心符,你都死翘翘了。”

她支着下巴,看模样很是无趣:

“帮你弄了具尸体易容成你的模样,你再也不用回去了。嗯,醒来后要谢我哦……”

“时光……”说话间,门被人推开,一个清冷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暗哑低沉的声音传入时光耳中,顿时,那名叫时光的女子本哀怨的表情立马就换成了一幅欢喜样:

“年轮年轮……”

她欢天喜地地跑上前去抱住了那个叫年轮的女子,道:

“你怎么才回来啊……”

年轮叹了口气,揉着她的头,笑:

“我才出去了不过几个时辰。”

“但我就是很想你啊。”时光憨笑道,又上前亲了口对方的脸颊。

“……”这让刚走进房来就看见了这一幕的七十一与横一等几人,几乎想自戳双眼。

“咳咳…”众人轻咳。

时光趴在年轮的肩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众人:

“都得了伤寒么?”

“……”

“好了,办正事。”年轮拍了拍她的肩,道。

“哦……”时光的声音有些闷,撇着嘴,对走到木桶前,指着泡在木桶里的那个人,对众人道,“呐,这不没死嘛。”

七十一:“……”

“你们要信我的医术,除了死人,没有天命师救不活的。”

横一对那名叫年轮的女子行了一礼,道:

“前辈,不知道我师兄他……”

“无碍。”年轮笑了笑,很是温和,“有时光在,出不了什么事。不过纵横伤势太重,恐疗程较长,一年半载,也是常事。”

七十一高兴道:

“没事没事,能救活就行。”

“……”时光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道,“你这是在怀疑我!”

“也不是特别怀疑……”

“……”

“家师远行,招待不周,望请见谅。敢问前辈名讳,如此大恩,鬼谷山感激不尽。”横一上前对年轮行了一礼,道。

“名讳?”年轮怔了一下,忽又笑道,“我已多年不曾记得自己名字了。说起来,纵横鬼谷一脉,还与天命师有些渊源。何况纵横曾有恩于我,你们无须客气。”

“可是……”横一还想说什么,却被时光上前打断道:

“你们问她名讳做什么?她这人傲,姓氏可是说不得的。”

她就赌气当年年轮不肯告知她名字。

年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姓风,燧人氏。名琰欣。”

时光在一旁撇嘴道:

“叫她言情便好了,这年头,言什么心啊。”

众人:“……”

年轮看了看被泡在木桶里的人,轻轻道:

“此番救她,乃强改命格,即便救回,恐不能享长寿。”

七十一道:

“那能活多久?”

“五十多年应该可以的。”时光在旁边抓了抓脑袋,“哎呀能活着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五十多年也是可以的。”横一对时光行了一大礼,道,“有劳姑娘了。”

“谢什么啊。万一她要醒了再见那什么……慕……慕什么?”

“慕容白。”七十一提醒道。

“对,再去见那什么慕容白,再受回伤…我保证她五个月都活不了。”

众人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见,是伤。

不见,就不是伤了么?

夏蝉冬雪,时光斗转星移。

三年已逝,良人已辞四年。

这年年关过后开朝,众大臣递上了问安的折子,再奏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慕容白便散了朝。

这几年,她身子早大不如从前。

李德全在一旁问她:

“皇上,回长生殿么?”

她点点头,正欲起身时却见邳森着一袭布衣进了殿。

“臣有事奏请皇上。”

“都下去吧。”她眼睛看着邳森,却对宫人们道。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么?

“嗨。”

众人退下后,她对邳森道:

“起来吧。”

“臣邳家与慕容氏曾有三世之约,而今皇上已然君临天下,三世之约已到。臣邳森,恳请辞官归家。”邳森端端的行了一礼,道。

慕容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目光看向殿外,笑了笑,她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才会让她身边的人这般待她。纵横走了,自小伺候她的小桃子请旨前去守墓,失踪多年的琳琅不辞千里来到王都送信,现下仅有的邳森,也终于在这吃人的宫里,呆不下去了。

她的笑也不像多年那般明媚,经历过失去挚爱之痛后,她连笑,都是苦的。

很久没笑过了,也许对着那人曾经的友人,她才能够尝试着去微笑。

“知道么?朕这一生,有两件事做不到——不知来生,不回曾经。”良久,她轻声道。

清冷的嗓音在偌大的大殿里响起,带着的是无尽的渴望与悔恨。她做到了很多人都没做到的事,可她最想做到的,却怎么也做不到。

旁人不会懂她是多想能做到这两件事,若她能回到曾经,她很想在二十三岁那年告诉那个人:

其实她也好喜欢她。

也许那样的话,后来的很多事就都会变得不同了吧?

若她能知来生,她愿放弃一切与她从头来过,只是下一世,要让她来宠着她爱着她,让她知道…她对她的情意,连同这一生的情,统统回报给她。

倘若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

她悔了,真的悔了。

曾追求了三十二年的梦在良人扶灵魂归的那个雪夜里破碎了一地,她用颤抖的指尖去描绘心上人好看的容颜,而梦魇中,她却听到了故人的叹息声。

君临天下?又有什么用呢。

她曾经苦苦追求的,真的到手后,她却悔恨交加。

倘若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

“皇上可懂爱情?”邳森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道。

爱情?

她怔了一下,失了神。

爱情——她曾在很多年前得到过,却被她无情地摒弃了。那时的她以为,情爱是世上最无趣的东西。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伤了一颗赤诚之心。

爱情……

她怎么配懂?

“既然不懂,那么像皇上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做那两件事情呢?”邳森抬头看着慕容白,淡淡地问道。

她垂下眉,面色洞空无神,听着邳森对她的质问,自己只能以沉默相对。

对啊……她有什么资格去说,去做那两件事?

回到曾经……她难道选择的不会与从前一样么?知道来生,她又凭什么再去束缚她呢?

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她君临天下了,可那个人,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这天下,又有什么用呢?

邳森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人,慕容白,这个女人,她一生名垂青史,权倾天下。然而在终于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后却一点也不快乐。

如若不然,为何她自那人走后就再也没笑过?

血染江山再如画,终归是少了一人。

可怜,可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然后悄悄地退出了议政殿,他帮不了慕容白,因为他也怨慕容白。

怨她当年不识真心,让思虑等了一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邳森留信辞官走后,慕容白在议政殿里静坐了一夜,同四年前那个雪夜里一样。她静静地坐着,回想着曾有过的幸福,手里攥着那封信,四年的悔恨与思念终于决堤了。

她想她大概是幸运的,因为从始至终,那人都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她。

她想她大概是悲哀的,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来得及给出该有的回应。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已透支多年的身子骨终于熬不住了,咳出的那滩乌血,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着病态的红,似在告诉她,自己的审判终于要来了。

深夜故人入梦时,她想,此番之后,那人可还愿等她?

这一病就是几月,来势汹汹,朝中御医皆无对策。

大秦帝国三年二月,放榜天下寻医;慕容清言以皇太弟身份监国。

秦帝皇宫长生殿

已是二十岁的慕容清言俊眉朗目,立在慕容白的床榻前,认认真真地向他尊敬的皇姐汇报朝中大小事。

慕容白睡在床榻上,她好看的容颜带着病态的苍白,听完慕容清言的话,她淡淡道:

“朝中的事…你…便自行作……作主。”

慕容清言紧了紧手心,他低头,不言。

儿时的沉默到了弱冠之年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半晌,他才哑声道:

“皇姐……会好的。”

慕容白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好了又怎样?

不好又怎样呢?

于她而言,她的人生,仅有的意义便是能再见故人一次,那句她忍了十四年的话,多想能亲口问她。

思虑,你还肯给我,这个机会么?

“现下……几月?”

“三月了。”

“三月……”慕容白眼底有些失神,低下头,她喃喃道,“我遇见…她时,便…便是三月。”

而今,那人却早已不在。十四年,整整十四年,曾幻想过的所有美好未来到最后却是生死无话。

时光翩然轻擦,焉然回首,只道岁月有多长,深情有多久,思念有多长。

——谁,又知道呢。

她眼角划下两行清泪,也终于明白了,她欠思虑的,怎么还,也还不清了。

听了慕容白的话,慕容清言陷入了沉默,他记得那个人,那个人是整个秦朝最禁忌的人。她有好看的眉眼,温和的笑容。——那是他皇姐生命中唯一的光,也是整个大秦都愧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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