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芳,容引禾……
这两个名字交替着在江宁川的脑子里出现,他不断地在自己心里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忽然他神色一凛,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一天。
十二年前,9月11日,老天夺走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想到此处江宁川长久以来保持着的稳重淡漠骤然崩塌,他一脸焦急地抓住林管家的手,近乎疯魔了一般问道:“他们在哪儿?”
“在,在抢救室。”
得到地点后江宁川头也不回地迈着步子向急救室跑去,丝毫没有理会在身后呼唤着他的林管家。这个医院他太熟了,没一会儿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此时正蹲在抢救室门外,那头淋了雨的头发正湿哒哒地贴在少年的后颈,他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看不清神情。
江宁川在走廊这头停住脚步,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让他几乎迈不动腿。此时他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无助的少年、闪烁着的抢救室灯光还有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
似乎一切都与眼前这个少年无关,他只被一层巨大的绝望包裹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只等着它何时将他杀死。
“小少爷,你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孩子吗?”林管家焦急地追上江宁川,江宁川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
林管家的声音像是瞬间唤醒了江宁川,他眼里依旧只有那个蹲在角落里无助的少年,但他此时却能迈动脚步了。江宁川缓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那个少年,心里除了意外心惊就只剩下心疼。
十二年前的他啊,是多么绝望啊。
江宁川在少年面前站定,他仰起头看了看那亮着灯的“抢救中”三个字,果然与记忆中十二年前的那一幕如此地相像。重来一遭,他依旧没能见着奶奶最后一面。
如果这具身体再健康一点、如果他一个月前就发现这是他曾经待过的世界,那这一切是否又会变得不一样呢?只可惜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江宁川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应该习惯的,他本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就算重来一次,留不住的依然留不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蹲着不断颤抖着的少年,心软了。
如果容引禾的身边注定无人停留,没有那个人,他就做那个人。
“容引禾。”这一声呼唤像是跨越了十二年的时间,企图将这个少年从绝望中拉回人间。
蹲在地上的少年听见呼唤,抬起头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人,逆着光,像神一般出现在他面前。随后,他的神在他头顶上盖下一张手帕,蹲下身轻轻将他拥在了怀里。
“别怕。”
冰凉的湿意浸透衣物,江宁川也被这股寒意击碎了所有负面情绪。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所有的意外和心惊全都烟消云散,反而心里重新涌现出了一种“就该如此”的情绪。
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见面了、拥抱了。
少年浑身颤抖着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具躯体的热量也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这,是谁?
容引禾愣愣地被拥抱着,他挪了挪手臂想推开,但不知怎么回事心底里又舍不得离开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太累了。
“你,认识我吗?”过了一会儿,容引禾喑哑的嗓音在江宁川耳边响起。
江宁川放开他,两人从地上站起身。江宁川微微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说道:“你好,容引禾。我现在叫江宁川。”曾经也叫容引禾。
江宁川……容引禾暗自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他敢肯定自己是绝对不认识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的,这人的容貌如此出众,如果他见过哪怕一次,也绝不会忘记。
江宁川伸手盖上容引禾脑袋上干燥的手帕揉了揉,替他擦了擦湿润的头发。随后又转过身接过林管家给他准备的风衣,将容引禾身上淋了雨的校服外套替换下来。
期间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容引禾完全不知道这是谁,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和他年龄一般无二的少年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有些动作上他还能感觉到一些像是曾经……奶奶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于是两人就这么沉浸在一种奇奇怪怪的氛围里,各想各的,各做各的。
江宁川替他扣上风衣上的最后一个扣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两人身侧的抢救室大门打开了。
身穿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问道:“谁是张善芳的家属?”
“我是!”
容引禾一脸希冀地望向那位医生,不难看出他期望从医生嘴里听到的答案。
医生见多了医院里的生离死别,叹息着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