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肉联厂里出来,裴二春心情不错。
裴忠霞挑了挑眉,笑意戏谑:“你平时看见她就牙痒痒,现在咋好心好意的?”
裴二春斜她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以前对她爱理不理的是你!”
裴忠霞撇撇嘴,没出声。
她们俩对周秀秀的情感都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她过去的所作所为,要让人看得起才怪了,可另一方面,两个人这阵子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帮助。
对裴忠霞来说,若是那天周秀秀不将她从小河里救上来,那就算她淹不死,村里人的唾沫星子也能将她砸死。
至于裴二春,如果不是周秀秀将董和平与陈淑雅之间的事情告知,恐怕她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姐妹俩虽也有自己的缺点,但骨子里还有几分正气,这会儿出手相助,也是由衷的。
既然已经将话带到了,裴忠霞与裴二春心里头也安乐。
当然,她们这一趟进城,不光是为了周秀秀。
裴忠霞照金河之前留下的地址,去了镇供销社一趟。
“你好,请问庄主任在吗?”裴忠霞走到一个营业员面前问道。
听金河说,镇上庄主任打听到裴希平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否准确。
那营业员本来还挑挑眉打量她,这会儿听见她是来找领导的,立马严阵以待:“你好,同志。今天庄主任家里办喜事,请假了。”
“办喜事?”
鹫山村也有喜事要办,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我们明天一早过来。”裴忠霞拉着裴二春回村,赶去坐公交车的路上,叮嘱道,“回去多跟娘说几句,让她别闹了。这事咱家不占理,国家都准二婚,娘凭啥不答应?”
裴二春叹气,“咱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能拦得住她?”
……
鹫山村里,裴忠霞与裴二春在想办法,避免这件事情被闹大。
这边周秀秀也在考虑应该如何自处。
照理说,她处对象的事情就算闹大了,也占理,毕竟她现在除了两个孩子,早已无牵无挂。就连她对象都能接受小年和小碗,旁人还有什么可说道的?
可话是这么说,老太太大吵大闹,到底影响不好。
再说了,两个孩子就在这边的托儿所,他们奶奶跟不讲理的泼妇似的,总会闹出笑话。
周秀秀左思右想,还是希望能将这件事情造成的伤害减到最低。
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忧心忡忡,小年和小碗一晚上都不太说话。
这两个孩子最让人心疼的,就是太有眼力见。
周秀秀打起精神,一左一右,将他们抱到腿上。
“娘不开心吗?”小碗见娘还愿意搭理他们,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啊,谁说的?”周秀秀柔声问道。
小碗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揉着她的眉心,奶声奶气道:“老师说不开心,眉头会皱皱的。”
这温暖的感觉让周秀秀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她笑着握住小碗的手:“可小年也经常皱眉头,是不开心吗?”
小年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不开心。”
周秀秀的眼神愈发温柔。
当初刚见到小年的时候,这孩子的眉头时时紧锁,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舒展开。
可现在,她的确许久没有见到他露出那样沉重的表情了。
“娘也没有不开心。”周秀秀笑着亲了亲他们的额头,“虽然遇到了一些问题,但娘一定可以解决的。”
区区一个张莲花,当初在鹫山村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现在。
周秀秀照顾两个孩子入睡,思索了一番对策,安稳睡去。
第二天清晨,她去找了裴希平一趟。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弯了弯嘴角,笑着走过来。
只是,当她把话说完的那一刻,裴希平不赞同地摇摇头:“我不会躲起来。”
周秀秀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他:“我婆婆是个特别能胡搅蛮缠的人,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既然我们暂时必须要留在厂里工作,就没必要跟她硬碰硬。否则到时候她闹够了,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人,我们怎么办?”
“我走了,你会受欺负。”裴希平淡声道。
“不会。”周秀秀挺了挺胸脯,一副严肃的小表情,“你看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
“我留下来保护你。”
张莲花来闹事,想起来就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可周秀秀自己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看着裴希平这固执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惹事,但也不会怕事。她要来闹,我就不会让她占到便宜。但如果你非要在我身边,我不好发挥啊。”
她的眼睛很清澈,像是能发光,如星辰一般闪耀。
裴希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捕捉到她眼底的焦灼,只能让步。
虽然她很少提,但过去婆家那一地的鸡毛蒜皮,若说不在意是假的。
裴希平没有再说话,轻轻揽她入怀。
所有的烦躁仿佛都在这个拥抱之中化解。
周秀秀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轻声说:“答应我,不要出现。”
穿过来的是她,被迫接受那一地鸡毛的也是她。
她不想将他牵扯其中。
……
第二天清晨,裴忠霞来喊裴二春去镇上。
倒也不是姐妹俩感情突飞猛进,实在是裴二春对弟弟的生死也非常在意,没法不放在心上。她好说歹说,裴忠霞只能接受。
眼下俩人坐上公交车,裴忠霞问道:“娘那边搞定了吗?”
裴二春干笑一声,保持沉默。
裴忠霞仰天长叹:“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好打发。”
不过劝不动老太太,她们心里早就有数,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好,接下来就只能让周秀秀自求多福了。
姐妹俩搭着车,一路上心情都有些忐忑。
“忠霞,你说如果希平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裴忠霞犹豫片刻,苦笑道:“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娘对他也就那样,再加上他和他媳妇感情不好,倒不如不回家来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