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睽——番外十四
怎么会有人刚和异性通上电,就把对方画到自己未来的生活图景里头?
到底是她魅力太强让他一见钟情一啪即合,抑或他其实是个结婚狂什么的?又难道是……他没睡够她,还是他另有图谋?
听了坦白局的关瑶心绪纷扰,逻辑失灵。
一场应付后本以为可以歇口气了,哪知第二天的晨会之后她打开手机,微信好几屏的恭喜字样跳进眼里,还几乎都是老家的同学朋友发来的。
关瑶划了两下,还以为自己被人盗号或者手机中病毒什么的。
直到点开置顶秦伽容的微信后,她才在长排的感叹号间,知道了起因。
她可爱的爹,在朋友圈里晒“女婿”了。
关瑶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谎要用十个谎去圆的这种咒语,这么快就应验到她身上。
晚八点,甫一上车,裴和渊就看着她弯起唇角。
“换了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裴和渊笑意不减,开车溜出一段路后才盯着前面夸了声:“很好看。”
关瑶扭头看街景,没搭腔。
车道由窄及宽,车流从密到疏,明显是到了郊区地带。
音乐放了一首又一首,秒数不多的红灯前,裴和渊语带安抚:“别紧张,我们家老爷子人还算温和。”
他出声打破沉默,关瑶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在抠手。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处私宅中。
是三层的小庄园,楼体分主幅两栋,庭院中还修了个许愿池。
主楼的罗马门柱前,穿着咖色薄夹克的长辈出声招呼:“来了。”
裴和渊牵着关瑶的手上前:“爸,这是瑶瑶。”
孟寂纶敷衍地应过儿子,眼神已注视上关瑶:“你好。”
突然被安排见长辈,关瑶声音稍稍发紧:“伯父好,我是关瑶。”
孟寂纶连连点头,又歉道:“孩子,突然邀来家里,还请你不要怪我唐突。”
“啊?不会不会……”
“表姐!”高高的嗓门响起,纪雪湛呲着口白牙,拎了个鸟笼大步出来:“你们可算到了!”
“——靓女!靓女!”粗嘎的声音来自那提笼里的灰鹦鹉,而叫唤的对象,自然是关瑶。
关瑶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那只灰鹦鹉,心道这应该就是促成她爸和这位孟董事长成为鸟友,因而保持沟通有了交情的八哥。
伟大的鸟。
许是见关瑶多看了那鹦鹉几眼,孟寂纶笑着介绍道:“公司一位老同事送的,他们全家出国定居,鹦鹉年纪大受不了长时飞行,就送我养着逗个闷子了。”
“——老头子配食,大爷饿了!饿了!”这鹦鹉年岁跟脾气一样大,听见孟寂纶的声音就探着脖子朝他叫唤。
孟寂纶面部线条冷隽,但眼神温和如春,看着平易近人没什么距离感,更没有所谓上流人士成功阶层的倨傲和怠慢。
他待人如此,待动物亦然,且明显对灰鹦鹉这口癖也颇为习惯,只笑着招呼管家处理喂食。
几人往里走。除了纪雪湛外,二楼的厅里已坐了关瑶舅父舅母,还有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关霈堂。
一片喧闹中,关父犹不知自己女儿有多强颜欢笑,还拉着给展示那张照片下头老家叔伯亲戚们的热情祝福。
关父发在朋友圈的照片,是tōu • pāi关瑶跟裴和渊昨晚离开的身影。
长长的走道尽头,裴和渊正抬了手体贴地帮她挡着电梯门。男人高大的伏影落在她的背,而他专注的视线,也尽数聚焦在她身上。
长辈们的彩虹屁高端文雅,什么芝兰玉树清雅无匹之类的话不要钱似地往裴和渊身上砸。
也有接地气儿的,一水儿夸这小伙子英俊帅气看着就是婿中精品,羡慕她爹有福气能得这么一未来女婿。
而照片发出去后,又立马被来京市偶然识得的鸟友,亦便是孟董事长看见,并惊觉当中的男方竟是自己儿子……
总之就是这么个露馅的过程,而后一方试探着发出邀请,而另一方则立马乐呵呵应下,于是关瑶就被她爹的一通亲情来电给安排到了这里。
孟寂纶看着关瑶,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孩子,我那时就觉得你很合眼缘,我跟关老兄平时聊天也起过心思想给你们小辈搓和的,可你们分别都不乐意相亲,倒没成想,原来是有这道缘分。”
关霈堂感慨:“怪不得我们去寺庙给她求姻缘,解签的老和尚说不用插手孩子的私事,说是都有正缘,当父母的操心是多费神。”
纪舅父舅母也在旁搭腔,便在几位长辈大谈玄学之际,关瑧到了。
“不是说小宋也在?他怎么没一起来?”关霈堂问。
关瑧答:“他过不了多久又要进组,怕时间紧说要回去背新戏的台词。”
“怪可惜的,好久没看到他了,你们妈妈跟外婆还让我好好看看孩子瘦了没有。”关霈堂有些失落,又嘱咐道:“瑧瑧啊,你别给他安排太多工作,钱总是挣不完的,差不多嗦就成了,他这个年纪能就有这份名气和成就,已经很了不得的。”
关瑧无奈:“我也心疼他连轴转,可在工作上头他比我还着急,通告让经纪人一茬茬地接,我也不好硬断他资源。”
“小娃娃太要强了,天天这么拼命,他现在是年轻显不出累来,以后就知道身体上的亏吃在哪头。”关霈堂摇头叹息。
这么小段插叙后,家宴开了。
因为常老太去了国外参加航游,因而比起孤单单的孟家父子,关家这边的人,多得跟在入侵这宅子似的。
一顿饭吃完,怕小情侣尤其是关瑶不自在,几位长辈倒没有把他们拘在旁边问东问西,而是自然而然分了区活动。
纪雪湛被关瑶的微信和电话劈头骂过几回,已知自己惹了祸,甩着手嬉皮笑脸凑过去:“表姐……”
前庭的许愿池旁,关瑶特意摸出枚硬币扔进去,故意念念出声:“愿姓纪的小子永远追不到喜欢的姑娘。”
纪雪湛脸一垮:“卧槽太狠了吧表姐?我这也不是完全坏事呢吧?你看未来表姐夫这身家,那一看就不是好把握的男人。我歪打正着给你俩曝光下,今天见过家长就当过了明面,以后抢手的表姐夫要变心跟你分手,你还能来找他爸爸给你作主哎!”
听他句句把自己往弱势踩,关瑶弯腰掬了捧水弹过去,凶道:“你胳膊肘怎么尽朝外拐?谁变心还不一定呢?分手那肯定是我甩他好不好?”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臣错了臣错了!”纪雪湛一边干笑着找补,一边躲避非固体攻击。
表姐弟俩人在下头猫捉老鼠时,关瑧正好走到楼上的露台。
露台中已站了个裴和渊,此刻他双手随意地收在兜中,视线一直追随着楼下的声源所在。
关瑧走上前,看裴和渊回过身便微笑着说了句:“公司的事,谢谢裴总了。”
心底某些疑团解开,关瑧总算知道前些日子,自家艺人能竞争上某些代言跟角色的原因。
同行还说她们怀星娱乐是行大运了,却原来是受了妹妹男友的照切。
不是察觉不出妹妹有红鸾星动,毕竟几回都见她抱着手机翘唇偷笑,时又对着屏幕翻白眼,或是躺在沙发上朝空中蹬腿,十足小女生情态。只奈何每回问得到的都是躲闪式的否认,抱着尊重妹妹隐私的想法,关瑧也就没多在意了。
可没想到,妹妹找的男朋友竟然是这位。
听到关瑧的谢,裴和渊礼貌地回了个笑,并没做具体回应。
楼下的六国大封相戏码暂停,关瑶这会儿坐在把藤椅里头,而纪雪湛则没骨气地双手合十在拜关瑶,眉目相当夸张地说着什么话,似乎在求她帮忙攒局。
而关瑶则好像正因为什么而余怒未消,不断从鼻子里制造冷哼唾弃纪雪湛。
身边人看得格外专注,视线像黏在关瑶身上似的,唇角的弧度也是生意场上或新闻资料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柔和。
关瑧跟着静视了会儿,开口道:“裴总,能问个问题么?”
裴和渊收回目光:“请说。”
“裴总……为什么喜欢我妹妹?”
裴和渊拢下眼睑:“因为我很想她,念念不忘。”
—
被叫到楼上吃个水果的功夫,关瑶没能顶住舅父舅母的打趣,尤其那灰鹦鹉本来被逗得在喊“恭喜发财”,后来可能嫌长喊累了怎么地,自动简化成“恭喜”。
嚣张板硬的声音既鬼畜,又莫名切合情境。
厅中众人乐不可支,连管家和收拾卫生的仆人脸上都隐有笑意。
看出关瑶发窘,裴和渊便以带她参观房子为由,领着离开了八卦现场。
这房子确实大,庭院花园各功能区走得关瑶腿都发胀。
过了会儿,她被带到裴和渊的房间里,并被一箱子画框所吸引。
“这是什么?”
“都是我小时候画的。”
“能看吗?”
“当然。”
为了方便关瑶看,裴和渊直接抱着那储物箱放到自己床上,并将箱中的画一册册给她摆了出来。
近乎铺了满床的铅笔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修颈秀眉,五官冷中含艳,姿容动人。
不同着装,不同场景,就连头发的长度都不尽相同。画中人始终微笑,神情温软。
描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关瑶从来都知道父母双全是一种幸运,也知道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很不容易,可当这一幅幅陈年的素描摆在自己眼前时,她的心立马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似的。
脑中仿佛联想出了场景,他是怎么一笔笔勾勒出这些画,五官、衣着、头发丝……
无关技巧,而是当时的心境。
“你会想伯母吗?”关瑶问。
“小时候曾经幻想过,但毕竟没见过面也没相处过,后来长大了,慢慢也就放淡了。”裴和渊声音很平静。
虽然早听说过他的身世,可“没见过面”四个字,还是让关瑶心跳蓦地一滞。
这证明不仅是缺少了母亲的陪伴,出生后更是连妈妈的怀抱都没待过……
须臾,关瑶干巴巴地夸了句:“你画得挺好的,人像很生动。”
“是么,那给你画一幅?”
“嗯?”
画板架起,模特就绪。
“很多年没画手生了,不能保证质量。如果画得不好,你多担待。”裴和渊拿着铅笔在纸上构了个图,半真半假地给关瑶做心理预防。
他重新戴起了眼镜,室灯之中画架之前,不开腔的时候,像个气质清冷的艺术家。
而作为静物模特,过程中难免要与画师的眼神接触,尤其画师打的还是正面图。
适当的观察本来也没什么,可裴和渊的手腕在纸上正常操作片刻后,好像每回抬头都故意盯住关瑶的眼看。
次数多了,关瑶有些发毛:“你干嘛老看我眼睛?”
“那我看哪里,比较不会让你不自在?”明明是带着谑意的腔调,裴和渊展着嘴角微笑,看起来却像位脾气温吞的好好先生。
关瑶嘴角一顿,出声反驳:“谁不自在了?你画快点,我困了!”
还是这招比较好使,磨磨蹭蹭的画师终于提了速,也终于没再猛盯着关瑶的眼睛瞧。
应该也就半个多小时,线稿出来了。
看着后,关瑶意识到自己刚才凶那一嘴多少冤枉了人,因为他画的就是脸部速描,而那整张画中最吸晴的,就是她的眉眼。
刷得根根分明的上下睫毛,打在下眼睑处一层薄薄的眼影,眼底微漾的波光,甚至连那一丝困倦感都很好地复刻到了画中。
“还可以吗?”
“好看哎!你真会画!”关瑶惊喜地答着,侧过头去。
裴和渊这会儿是弯着腰站在旁边跟她一起看,俩人的脸离得过分近,视线相接几秒都快看对眼了。
裴和渊歪了歪头,忍住摸她发顶的冲动,笑笑:“你喜欢就好。”
关霈堂来京这遭,本也没打算短时待一待就走的。除了打探女儿恋情外,他公事上刚好也要参加顺湖最后的标会。
关瑶要上班,裴和渊主动揽下作陪的任务,陪着关霈堂浏览京市各地,甚至把司机连车一起借给老丈人,或是亲自带着考察京市的膳食承包市场。
甲乙方的身份不变,地位却是倒了个个儿。费心讨好的成了甲方,所幸关霈堂本身对裴和渊满意度就高,不到几天时间,俩人就处得跟父子似的。
而关瑶这头,在纪雪湛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出面攒了个局邀岑田一起玩。
对社畜来说,周五晚上的幸福度要远高于周六日。酒吧各式灯组一照,人放松得像提前休起年假。
岑田头发半束,戴着单只的蝴蝶耳挂。外套一脱,绑背式的吊带露出来时,纪雪湛眼睛都直了,直跟猴一样围在人身边耍宝。
奈何微信里聊得热火朝天,见面后,岑田却好像对他兴趣寥寥,只顾跟关瑶聊天。
不是没有接收到表弟的疯狂暗示,但关瑶只当视而不见。可哪知聊着聊着,又听到个新消息。
总裁办新来的主任方舒,竟然就是岑田的妈妈。
而这会儿,郁闷到东张西望的纪雪湛好像终于有个理由打断关瑶。他挤来关瑶耳边出声提醒她:“表姐!我看到表姐夫了!”
顺着纪雪湛的示意,关瑶在一片紫红色的灯光中,看见了裴和渊。
他正坐在高靠背的欧式沙发上跟人喝酒,旁边的酒搭子她见过,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发光的茶几上摆着醒酒壶,几支贵价红酒和一圈酒杯。
坐在那么个低消不低的区域,两个寡老看得也不是太像一对儿,那当然怎么都是扎眼的存在,关瑶视线打过去这么会儿,就有几个姑娘结伴过去搭讪了。
“没想到裴总也泡吧。”岑田纤长的手指敲了敲下巴,若有所思地扒肩问关瑶:“在同间酒吧却分开坐,你和裴总是在玩什么新情\\趣吗?”
“……没有。”
见关瑶无动于衷,纪雪湛狂眨眼:“表姐,你不过去吗?”
“不去。”关瑶心里掂量着要是前脚跟他说实情,保不齐他后脚就要满世界宣扬,还扯淡说是梦话泄漏的。
纪雪湛抓耳挠腮,跟岑田找不到话头,帮约不帮做wingman的表姐又不搭机会,他只能起身去遛达了。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纪雪湛拎着几瓶好酒回来,乐颠颠往桌上一放就招呼着服务生来开瓶分酒。
关瑶瞥了眼裴和渊的方向,跟他同座的人已经离开了,刚刚那几位搭讪的姑娘也没了踪影。
看他一口接一口一杯续一杯的,岑田靠在关瑶肩上调侃道:“裴总喝得有点猛啊,闷酒可最伤身了……你俩难道闹什么别扭了?”
撑着腮看了会儿,关瑶起身。
打从她出现在那片区域,裴和渊就抬起了眼,几乎是看着她走过去的。
“帅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听着这句佯作搭讪,裴和渊冲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起?”
看他眼睛里已现了酒意,关瑶皱眉:“你为什么在这里?可别跟我说是凑巧。”
裴和渊笑了笑,没表态。
关瑶在对侧坐下:“难道是我误会了,裴先生大晚上衣着光鲜地坐在这里,纯粹是来猎艳找消遣的?”
“坐坐不行么?我也没有过去打扰你。”裴和渊给她倒酒,答得从容。
“但你想干扰我。”
“那你有被干扰到吗?”
“当然没有。”关瑶斜眼睨他:“我只是过来告诉你,酒量不行就少喝点。我虽然欠你一回陪病的人情,但如果你猛喝闷酒把自己喝出个胃穿孔什么的,我只会笑你活该。”
“很好的思路,很独特的关心方式,我收到你的心意提醒了,会注意的。”裴和渊着嘴角,笑意温宁纯良,浸了酒意的眼瞳琉璃珠子一样清透。
关瑶没想到自己还有点乌鸦嘴的天赋,不到两天,裴和渊还真就进了医院。
接到姐姐关瑧打来的电话时,关瑶正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打泡面。
等面开的空隙,从下楼就开始言语试探的夏枚碰碰她的肩:“你不会真跟裴总有点什么吧?”
关瑶张嘴打了个呵欠:“我猜你这流言来源存疑,可信度还没有今天的气温高。”
夏枚吸了口酸奶,眨眨眼:“可我听她们说,裴总前几天把你堵在办公室门外,还拎你进去待了好久。咱们办公室的人分析了下,也都觉得裴总看你的眼神……深情。”
关瑶掀起盖子,头也不抬地答道:“你们不知道他近视吗?没戴眼镜的时候,看狗都深情。”
信口胡绉完,手机就有了来电。
关瑶接起,才叫了声“姐”,剩下就只有听的份了。
也就不到两分钟后,关瑶的脸色刹那变白,跟着起身离开便利店,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有一会儿了。
除了关瑧关霈堂外,还有个眼熟的中年男人。
贺淳灵的五叔,贺景良。
关瑶小跑过去时,关瑧正红着眼睛看贺景良:“以前灵灵在,我顾虑他到底是灵灵的爸,不想让灵灵伤心才没有追究,可他现在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停下咽了口气,关瑧目光锐利且突刺:“我打算收集下他这些年敲诈我的证据,你要真有心帮我,就把你手里头的证据也归整归整一起去警察局,别听你妈哭嚎几声就软了心肠!”
贺景良低头应道:“你放心,我全听你的。”
还不晓得事情全貌的关瑶紧张地看关霈堂:“爸你没事吧?”
关霈堂摇头:“乖乖我没事。都怪我,是我冲动了……老天保佑,小裴不要有事才好……”
医院的气氛本来就偏沉重,手术室门口一排红字的提示醒目又揪心,搭配上长辈作揖的手势,关瑶声带都在发颤:“到底怎么回事啊?”
关霈堂捏紧了拳,咬牙切齿:“是贺宸那个渣滓……”
因为缺钱缺得厉害,知道关瑧在京,贺宸便特意跑她公司去要钱。而刚好碰见贺景良在时,他一看就气得失了理智且气焰高涨,当即掏手机给关霈堂打电话,故意说关瑧跟他弟搞到一起之类的话,骂语不堪入耳。
搁以往关霈堂人在丘市,顶多就是挂他电话完事。可人在京市听见那些污蔑的话后,老关心里积了老鼻子气,当即就坚持去了关瑧公司。
到时正好看到关瑧气不过在还嘴,话里犯着贺宸要害了,贺宸冷不丁甩了关瑧一巴掌。
关霈堂护女心切,赶在贺良景回护的空档,上前就踹了那无赖两下。
挨了两脚,贺宸更像发疯一样在公司打砸,吓得周围人纷纷后退。
跟中气十足的关霈堂对吵几句后,估计是知道拿不到钱,又听到有人在报警,他一时鬼迷心窍胆气冲天,在办公桌上操起把美工刀就朝关霈堂捅去,却招呼到了去挡的裴和渊身上……
在失去知觉的状态中沉了许久,麻药过劲后,裴和渊被钻心的疼唤醒。
睁开眼,对上一双微微泛肿的水眸,湿漉漉的,仿佛里头还蕴着清露。
“别哭,我……”才欲抬手,便有针挑刀挖的痛感冲袭而来,裴和渊的后背立时冒了冷汗。
“别动!”关瑶虚虚摁住他:“医生说让你好好躺着,少用力气免得扯到伤口。”
裴和渊喘了两下,应她道:“嗯,我不动。”
见他醒了,病房内外等着的人都拥了上来。
问情况看知觉一言一语,当中话最多的还属关霈堂,把人亲爹存在感都比下去了。
关瑶伸手扽衣角,小声提醒道:“爸,你少说两句,让他歇歇。”
孟寂纶倒是心大得很,也没多关心自己儿子几句,这会儿还想着给儿子造机会。
听过医述后,他招呼着关霈堂等人回去休息,独独拜托了关瑶帮忙照看。
人都走了,病房里头只剩了关瑶和裴和渊。
私人医院装潢一般都比公立的好,益华这间dú • lì病房更是软硬装都跟酒店房间似的,还是个高等套房。
这会儿都是晚上了,夜色漆得外头只看得见空旷摇晃的树影。
关瑶去把露台的门拉上,这才重新回到病床边。
关瑶:“你脸好白,是不是很痛?”
裴和渊掀了掀唇:“我以前很黑吗?”
沉默了会儿,关瑶眼神落在被面:“谢谢啊,你好英勇。”
裴和渊并未承她的谢,只道:“是我没能拦住伯父,我不该让伯父去的。”
刚打手术室出来,虚弱成这样还要揽责。关瑶唇角向下压了压,要不是知道贺宸是个不受控的疯子,她可能都要怀疑是这人故意使苦肉计了。
“男友”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而受伤,不管是哪种原因哪个角色,关瑶都该贴身照顾,可她想请假的举动,却被裴和渊给拒绝了。
他没说什么伤得不重别影响她工作之类的客套话,而是转着眼笑道:“我现在太虚弱,下个床都要人扶,怕影响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
关瑶失语片刻,尔后嘀咕:“什么完美形象啊,又不是没听过你打呼噜说梦话……”
庆幸的是裴和渊创口不长,没有伤到脏器和主动脉,手术清创后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即可。
关瑧和关霈堂忙着把贺宸送进监狱以及应付贺家人,而关瑶则在每天下班和周末,会来医院陪护裴和渊。
说是陪护,其实别的都有护工忙活,她也就是帮着关个窗户削个水果,而且水果还经常进了她的肚子。
益华医院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营养全面味道也赛过餐馆,裴和渊住了十余天的院下来,倒把关瑶给养胖了几斤。
这天下班后,关瑶一如既往到了益华,却被告知裴和渊已经出了院。
病房里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她的衣服化妆品什么的也一起给收拾走了。
电话打过去,裴和渊声音温温的:“医生让在家休养几天,得麻烦你了。”
护工没有跟着去,而公司正好放五一的假,还真是方便了关瑶照顾休养的裴和渊。
住过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熟悉感,居家休养的病患没那么难伺候,关瑶也就每天帮着量量体温提醒吃药,再煲汤炒两个清淡的菜。
这天的汤料下的是猪骨核桃裙带菜和枸杞,营养丰富且关瑶自认煲得火候到位,味道也足够鲜美。可裴和渊却在舀起一勺核桃后,盯着看了几秒。
“怎么了?不喜欢吃核桃?”
裴和渊尽力敛着眼中兴味,摇头道:“只是想起些事来。”
关瑶:“什么事,你被核桃噎过?”
裴和渊没有立即答,而是在这餐快要吃完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了四个字:“以形补形。”
关瑶当时没当回事,直到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厮跟她开黄腔呢?
天气渐热,人身上的衣裳越穿越薄,而裴和渊久没打理的头发也越长越长。
Tony关重操旧业,可这回却失了手,修鬓角的时候不小心把裴和渊前额铲秃一块,还留了道伤口。
手忙脚乱找来创口贴,裴和渊却伸手挡住那道伤,说什么也不肯贴。
“没事,敞着吧,让它透透气。”裴和渊嘴角噙着抹温柔笑意,还夸了句:“挺好看的。”
关瑶沉思:“你这是审美出了问题,还是本来喜好就有点病态?”
裴和渊笑意未减,眸色痴缠。
“因为,是你留的。”
……
转天起床后,关瑶和秦伽容打着视频。
那头热热闹闹,正是欢欢小朋友的三岁生日。
秦伽容存心搞事,问女儿还记不记得过年带她玩仙女棒的裴叔叔,成功带得女儿嚷嚷起要看裴叔叔。
自己老爹都在朋友圈广而告之了,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关瑶端着手机敲开隔壁书房的门,问裴和渊有没有时间。
裴和渊接过手机视频时,关瑶坐在飘窗随手翻着他的一本书。
厚厚的陌生的书籍,内容枯燥晦涩,没看几行她心思就飘走了。
看得出来,裴和渊真的很喜欢小女儿。面对小欢欢时,他慢声细语,眉眼也柔和得不像话。
小娃娃说话没有逻辑,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孩童趣言也层出不穷,但他格外有耐心,不仅会认真听完,还总接得上话。
这一大一小对话间,关瑶姿态逐渐松弛和随意,很快就由坐改成躺,撑着额头思绪无远边方,脑子里出现个对女儿宠溺无度的父亲年轻形象。
聊天的最近,裴和渊认真地对着屏幕说了句:“生日快乐,小姑娘。”
挂断视频后,裴和渊问关瑶:“出去逛一逛吗?给小寿星选个礼物。”
“你又没好全,出去再吹风来个感冒。”
听了关瑶的拒绝,裴和渊也没再坚持。
大概半小时后,换他去敲关瑶的门:“方便帮我选一下么?”
他所求助于关瑶挑选的,是几条轻盈蓬松的公主裙和俏皮可爱的洋装和沙裙。
关瑶接过ipad翻来翻去看花了眼,两人凑在一起比了又比对了又对,最后选了件绿色泡泡袖的蛋糕裙,腰上一圈铃兰花,裙摆撑得很梦幻,像条仙气满满的晚礼服。
关瑶心生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女儿?”
裴和渊看她:“你不喜欢?”
“我喜欢别人的。”这回关瑶反应很快,答完她甚至在心里为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
裴和渊轻如流云地笑了笑,没多说话。
下午的时候益华医护来换药,关瑶站在旁边,头回看见裴和渊拆了线后的创口。
斜斜的,鱼骨一样触目惊心。
关瑶看似纹丝不动,实则心一直缩着,思绪已揉成团团乱麻。
垂着的手被碰了碰,裴和渊看她:“没事,好得差不多了。”
关瑶咧了咧嘴:“你腹肌没了。”
“是嫌弃的意思吗?”裴和渊从善如流。
关瑶看了下正在忙活的医护,使眼色让他停嘴。
晚上的时候,关瑶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她终于放弃逼迫自己入睡这事儿。
抱着以毒攻毒的心思,关瑶打开手机刷来滚去,最终选了部一直不大敢看的泰国恐怖片。
调到视频界面时,才想起没扒拉到的耳机忘在楼下客厅了。
怕吵醒睡着的人,关瑶没有开灯。
她打着手机的电筒猫着腰才下楼梯,客厅的灯就亮起来了。
被医生叮嘱早睡的裴和渊看了眼关瑶踩在地板上的赤脚:“怎么不穿鞋?”
关瑶直起身:“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四目交汇,关瑶转了转眼:“你胆子大不大?”
大屏亮起,灯光调低。裴和渊被关瑶抓壮丁,坐在客厅陪她看那恐怖片。
比手机和平板都要大的屏幕,加上身临其境效果的音响,关瑶汗毛凛凛,被剧情和画面给揪得死死的,阴暗处突然出现的人像更是吓得她像兔子一样蹬了下腿。
独处从来都是男女间最天然的催化剂,也不记得是放到什么进度时,关瑶蜷进了裴和渊怀里,被他拿手半挡着,看完了那令人皮紧毛竖的恐怖片。
过了两天,关瑶借口约了同事,出门半天才回。
那天的晚餐过后,俩人坐在沙发看了会儿电视后,关瑶起身说是去洗水果,却捧了个小蛋糕给裴和渊。
“带伤在身,还是个病患,别期待什么酒会party了,只有这个,凑合吃吧。”
裴和渊看着那蛋糕上的裱花:“你亲手做的?”
“对,蜡烛也是我亲手融的,是不是感动得想给我磕个头?”关瑶腾出手关掉电视和大灯:“好啦,许个愿……唉?你怎么直接给吹了?”
裴和渊从她手上接过蛋糕:“因为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