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在赴约之前,向薇就打算对他道个歉,再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订婚。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反倒成了被动方。
犹豫这么久,在所有长辈都安抚并告诉她结了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己内心的感觉。
她并不想就这样和秦一舟结婚。
哪怕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也不想就这样草率地,被人往前推着把一辈子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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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日前晚,向薇整宿没睡,天色将明的时候,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安静地离开家门。
手机从昨晚就关了,临上飞机也没打开,在机身轻微的颠簸里她居然浅浅地睡了一觉,模糊梦到她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一下子照亮了她整个视野。
直到现在,那一瞬间的感觉还能牵动起心中最清晰最原始的悸动。
飞机是开往A市的,向薇到机场就选了最早能起飞的航班,好巧不巧,也是那个人的故乡。
她曾经跟他去过一次,向来方向感不好的她,居然到现在还记得去他家村里的路线,其实也不算很复杂。
现在新农村建设得不错,只需要从城里坐一趟大巴,再到县里倒一趟,就能直接开到村口。一栋栋排列整齐的新房子,纯白的墙,红红的顶,朴素却干净。
家家都是门户大开,有的坐在门口晒太阳,或者干点简单的农活,那些人偶尔向她投来惊讶的目光。
向薇循着记忆找到某一栋,发现只有那一家门是关着的,门锁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走上前,从同样布满灰尘的窗户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姑娘?你找谁呀?”
向薇回头一看,是一名穿着红夹袄的农妇,满脸和善,于是回问道:“大娘,这家人是搬走了吗?”
“他们啊,哎……”农妇叹了一声,“没搬走,去年老莫找了份矿上的活,结果没去几天就在底下出事了,他媳妇赶过去,路上车祸,两个人都没啦。”
向薇脑子里嗡嗡响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站稳,嘴唇也开始发颤:“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二月份吧,几号来着?记不太清了。”那农妇问了问旁边走来的另一个农妇,“英子,你还记得老莫一家什么时候出的事么?”
“冬至呀,那天咱还叫她媳妇一起吃饺子来着。”
冬至……
向薇双腿都不由自主地软下去,连忙扶住布满灰尘的窗台,才堪堪站稳。
分手那天是她农历生日。
以前她自己只过阳历,但家里长辈从来都是记的冬至那天。自从和莫子熠在一起后,她便作得很,一年要过两个生日,收两份礼物。
其实她对礼物没什么要求,不管他送了什么她都会喜欢的,往前莫子熠不管多忙,也都会在这两天抽空回来陪她。
去年因为冬至那天他临时有事回不了,她在电话里闹得很凶,口不择言,差点又要说分手。
虽然之前她已经提过无数次分手。
但那一次,是莫子熠接了她的话:“你又想分手是吗?”
“行。”
“你记着,这次是我要跟你分。”
当时她气急败坏,只听出了他的冷漠和决绝,却忽略了男人压抑在嗓音之下的翻滚的情绪。
虽然这一年多,她也认真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在两个人恋爱期间她始终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是莫子熠包容她太多太多。或许他早就累了厌烦了,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
但她从来没想过,那天的他,是一边经历着这样的事情,一边容忍着她的无理取闹。
向薇问了周围的邻居,去莫子熠父母的墓前拜了拜,然后在那个大娘家里暂住一夜。
大娘家十四岁的小女儿一眼认出来她是莫子熠的女朋友,前年跟着他回来过的。向薇没好意思说两人已经分手了。
大娘邀请她在这里多住几天,一起过元旦。隔天向薇给家里报了个平安,便答应了。
看惯了城市里的喧嚣,各种功利和算计,这些人淳朴的热情让她舍不得离开。
莫子熠的爸妈也对她很好,只可惜那么好的人,却遭到命运那样的对待。
这世道也未免太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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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科技大楼里,莫子熠刚走出办公室,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发现微信有人@他。
点开一看,是大学朋友群里的。
校草,结婚居然不请我们,忒不厚道了吧@莫子熠
他皱着眉翻看聊天记录,才发现是向薇要结婚,那些人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新郎是他。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条条信息,还是连熬几个通宵,他眼前不自觉一阵发黑,扶着电梯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