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入殿中,便先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栀子香气。殿中放着偌大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腾于空中。
殿中金碧辉煌,观若并不敢四处观望,只怕是会迷了自己的眼睛。
这里的摆设,和梁宫中专门用以宴饮的长安殿是有些相似的。
丝竹之声并没有停下来,先停下来的,是他们的脚步。
裴俶单膝跪地,观若她们自然要用更臣服的姿态,额头磕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听裴俶道:“灵献拜见姨母。”
观若没有听见回答。
直到这一曲终矣,她才终于听见了一个女子极其慵懒的声音,“都起来吧。”
在她开口的一刹那,殿中所有的乐声都止歇了。
殿中太空旷,萧翾明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却在殿中回荡了许久,也在观若心中回荡了许久。
声音同样是一个人的标志,萧翾的声音是中性的,既听不出性别,也听不出年纪,不知道她会生着怎样一张脸。
她让他们站起来,观若的膝盖已经有些麻了,袁音弗只会觉得更难受。
她先站起来,而后不动声色地扶了袁音弗一把。
除了裴俶,没有人敢在此时抬起头来,同萧翾对视。
“你的字,是你父亲为你取的?”
那女子斜靠在榻上,左右两边各跪有一个侍女……不,观若看见了袍角与靴子,其中的一个,应当是男子。
他们在服侍她,为她捏腰捶腿。
观若同样也望见了萧翾的裙角,正红的锦缎上面绣的是彩凤,神色傲慢,将一条明黄色的龙踩在足下。
这样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是萧翾太想要做皇帝,还是她也实在很讨厌如今的这位皇帝?
裴俶回答萧翾的话,“是我父亲为我取的。如今他已经死在晏明之手中,其余兄弟家人,亦大多都已经命丧黄泉。”
“我在河东盘桓许久,才终于从安邑城中逃出来。一路上也曾经被晏明之的追兵追杀,此时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
观若心中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她就知道,裴俶忽而对自己下了狠手,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她的那些话。
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在意她,所以她的话也变不成刀子,令他举起那把匕首,往他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戳下去。
裴俶说到这里,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了一口血来,染红了他面前的金砖。
他捂着胸口,来不及擦去唇角的血迹,似是很悲痛,“弄脏了您的金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