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又再次来到了父亲的书房,记得上次她怒气冲冲过来,也是因为苏清,如今不过隔了才短短数月的时光,苏清却已经死了。
人生的际遇难道不是很奇妙吗?谁都无法窥探下一刻究竟是怎样的命运,上一世她因苏清而死,这一世苏清却是因她而亡。
而父亲,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终局呢?
而他的抉择却是至关重要,不管未来的命运如何,至少她不能再看着他一错再错。
“父亲……最近您还好吗?”
她踏入房内,只见苏瑢正望着她娘的画像发呆,不由走上前去,轻轻对他唤道。
苏瑢闻声目光微动,视线从那无声的画像上移开,缓缓转身看向了她。
“聘聘,你来了?爹爹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也一直在等你。”
苏瑢只是又对她微微一笑道。
“父亲……”
苏妩听罢却是又有些愧疚地垂了眸。
“妹妹死了,您还在因此怪我吗?”
否则为何这些时日,都一直未曾看望过女儿一回呢?
苏妩想罢,心中不由又染了伤痛。
“……爹爹没有怪你,是那孩子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她自己的心性导致的结果,怪不得旁人。”
苏瑢只是又叹息一声道,“不过陛下的心肠,可真是太狠了啊,我竟是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直以来,是我小看了他。”
他有些后悔自己养虎为患,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皇帝是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朝上也风起云涌,群臣心向未明,他想若不趁早动手,只怕下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了。
“不会的!爹爹,清儿的是只是意外!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就一定是陛下杀了她!”
见父亲对赵坚似乎是很失望,苏妩不禁又急急抓住了他的衣袖,只是目光紧张道。
“唉,聘聘,你太傻了,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男人……莫让感情迷了你的心,你别忘了,赵坚他是个皇帝,可不是一般儿女情长的男人。”
苏瑢见女儿这般天真,若是自己不在了,只怕更会被赵坚玩弄于股掌之上,就算他手下留情,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不杀她,那以女儿的心性,能够忍受以妻易妾,或者是在冷宫活下半生吗?
“你要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一个男人身上吗?由他彻底控制你的人生,掌控你的生死?聘聘,你的性情爹爹再了解不过,你当真要任由他摆布吗?也许他会将你一辈子禁在后宫中,即便你对他彻底失望,心灰意冷,他也不会放你出宫,你选择他,可能付出的代价将是一生的自由,以及没有尊严地活着,他不会放了你,只会叫你看着他为了笼络权利将一个又一个女人娶进后宫,你当真能承受这种后果吗?”
若他选择归隐,一辈子不再过问政事,赵坚就真的能做到彻底放过他吗?帝王多疑,即便他真能做到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放心留他一命,那聘聘呢?自己不再有势力后,他真的会善待聘聘吗?
放弃权利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动辄生死,就算是为了聘聘的将来,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彻底落在赵坚的手上,以后被他决定命运生死。
“可是我已经有了陛下的孩子。”
苏妩只是又红了眼眶道,“就算看在这个小生命的份上,就不能各退一步,大家都和平共处吗?爹爹之前不是也对我说过,要尽快怀上赵坚的孩子,这样两家的姻亲,才会更牢固,关系才会更加制衡。”
“唉,今时不同往日啊,聘聘。”
苏瑢只是又看着她叹息道。
“这个孩子是你的孙儿,陛下的亲生骨肉,若真是儿子,那他就是未来的天子,难道这还不够吗?爹爹只要不觊觎那个位子,陛下他又怎会伤您性命?那样咱们一家人,就还会是一家人,您与陛下也根本不必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要您不再去想着要跟陛下争什么!”
苏妩一心诚恳地规劝他,然而苏瑢面上非但没有动容,反而还又陡然一冷。
“哼!聘聘,你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不过妇人之仁而已!女人不要过问朝政之事,守好自己的本分,做你自己该做的,身为皇后,你只需要打理好后宫,好好养胎便是!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皇上,听到你这番话,也不会为此感到高兴,你以为你一心向着他,他就会领情吗?不,作为皇帝,他只会厌恶有了一个干预朝政的妻子,对你越发心生忌惮!”
苏瑢只是又冷哼一声,他拂袖道,周身不禁有些冰冷,这样的父亲令苏妩感到恐惧。
她看着面前男人无情的面庞,不禁感到有些陌生,她两腿发软,不由又踉跄后退了两步。
“若是他对你渐渐失去敬爱,厌倦了你,你没了陛下的宠爱,身后若再没有爹爹做后盾帮你,那爹爹怎么能够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生存啊?”
苏瑢看着女儿满是胆怯隔阂的面容,不禁又放柔了声音道,“总之朝上的事情你别去管,好好养胎才是正经,爹爹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总之他是不会放权的,身为权臣,失去权利也就相当于失去了生命,就算赵坚能手下留情,留下他的性命,那他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可不甘心余下半生,都在自己亲手送上皇位的女婿手下过活,一辈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还得看他的脸色。
这般失去尊严的人生,他宁可去死!
“女儿明白了……爹爹。”
苏妩明白他只是在应付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她的话,这该怎么办呢?以后苏家的命运,难道还会如上一世那样,被满门抄斩吗?
不……这一世她有了孩子,这是她与赵坚共同的骨肉,他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的。
也许等她腹中的孩儿出生后,爹爹就会改变想法,毕竟他年纪也大了,要谋朝篡位也早篡了,何必等到陛下亲政已有自己的势力后。
只要她还是皇后,她的儿子顺利成为太子,那她的爹爹便依然还是相国,她的丈夫也依旧还是皇上。
这个家也依旧还是家,就如同现在一样,即便会剑拔弩张,也依然没有人会想要打破这平衡。
只要她努力平衡这一切,维护父亲的利益,皇上的利益,便一定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的。
她想自己不能泄气,毕竟父亲还没有造反,苏清又刚死,他一时之间会接受不了这种转变,也是正常的,身为女儿,她该要理解父亲才对,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在朝中碌碌了大半生,一生可谓都献给了大魏国,会心有不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吧?
但想归想,他并没有动手,她的父亲依然还是大魏的忠臣。
人性是复杂的,她不该太过苛责,她会给父亲时间好好考虑,等到他看到自己的孙儿时,也就能打消心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毕竟他的年纪都那么大了,未来却还是留给年轻人的,这个天下更适合留给谁,她想不管是父亲,还是赵坚,都是胸怀大义,能以大局为重的。
“女儿知道,您心里有自己的考量,但女儿所言,皆是为了苏家,为了父亲的将来好,我希望父亲你能够好好考虑清楚,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女儿可以耐心等您回心转意的那天,到时您的孙儿想必也已经出生了吧?我,皇上,孩子,还有您,咱们也永远都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苏妩话落,眸里已是闪了晶莹的光,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将胸中那些苦闷悲伤,通通压回心底,只是又对他莞尔笑道,“时候不早了,想必陛下已是派人来接我了,女儿该回宫了,便拜别父亲了。”
她复又低身向他盈盈一拜。
“何必走得这么急?……罢了,刚好今日我也有事要与人商谈,既然陛下叮嘱你早些时辰回宫,那你便回去吧,改日父亲忙完了,再去宫中看望你。”
“嗯,父亲保重。”
她点点头,只是又道,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心情留在府中用膳,拜别了父亲后,她转身便也离开了。
然而出府时,她却又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出来时,只见宫中的凤辇已停在府门外等候着了,而在那宽敞华丽的马车不远处,却立着一个身姿卓然的白衣人。
他长身玉立,风华绝代,只是目光静静地望着那凤驾黯然神伤,整个人气质清冷,寂寥得几乎哀伤。
苏妩见是他,不由脚步一顿,她未说话,倒是谢玉最先发觉到她。
“聘聘,你回家了?”
他回身看向她,面上只是又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仿佛她从未出嫁般,只是像从前那般贪玩回家后,遇到他时闲话家常的问候。
“嗯……许久未曾回家了,这几日有些思念爹爹,便回来看看了。”
苏妩见他淡然自若,心里面对他时的压力也消散了不少,她不禁也对他露出淡淡微笑,渐渐放开了自己的思绪,就如同许久未见的老友般与他亲切地闲谈。
“不过这府上倒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少改变。”
“是啊,这家里还是老样子,但却物是人非……”
他回忆往昔,心中不禁又染了苦涩,只是又目光忧伤地浅声道。
景物没有变,改变的只是人而已。
“……”
“听说你怀孕了,还差点流产。”
见她不说话,他只是又看向了她日渐隆起的小腹,心里的悲伤不禁肆无忌惮地蔓延。
“他……待你还好吗?”
随着近乎绝望的悲伤,他的胸中不禁又开始涌上嫉恨,老实说,他真的很羡慕赵坚,身为皇帝,果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东西是皇权所得不到的,不像他一样,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强占,怀孕……
以后她还要生下这个孩子,与赵坚携手一生,他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越来越幸福。
那他的悲伤痛苦,又要向谁倾诉呢?
霎那间,谢玉只觉孤苦无依,他已被这个世界放弃,被她抛弃……
“我很好,陛下他待我很好,尤其是在有了腹中的孩子后。”
“……”
苏妩只是又轻叹一声,“表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你撒谎,他若是真对你好,又怎么会令你置身险境?还险些小产?”
谢玉只是又目光悲凉地看着她道,“若他珍惜你也就罢了,可是赵坚他却是并不能保护你,聘聘,你叫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我不苦,真的,表哥,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后,我感觉很幸福。”
苏妩说罢,不禁又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表哥,你还没有成婚生子,所以你大概很难理解我现在的感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因为这不止是为了我,为了你,为了使身边关心我的亲人们放心,更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
她只是又目光认真地看着他道,“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一定会坚强活下去的,表哥,你也是,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向前看,你这年纪,也该娶妻了,早点安定下来,娶位贤淑美丽的妻子,也好让姑父他安心。”
谢玉闻言目光不禁又染了湿润,苏妩这是第一次对他如此成熟懂事地说话,他的聘聘真的长大了,但却是做了他人妇,规劝他娶别的女人。
他曾不仅一次地幻想过他们的人生大事,却从来没有想过哪天自己娶了旁人,而那见证的座上宾还是那最求而不得的女人。
“皇后还是先管好自己的生活吧,至于我的婚事,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他不禁又移开目光,眉眼冷淡道。
他不想在亲眼看着她嫁给赵坚后,还要再承受当着她的面,去娶别的女人。
“你说得对,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
苏妩看着他满是冷漠的脸,不禁目光一愣,随即便又苦笑道。
他说得也对,明明自己的人生都还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干预别人的生活?
“表哥的终身大事,或许我身为表妹,并没有资格过多置喙,但是你我即便前缘已尽,那也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在聘聘心中,你也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兄长。”
苏妩只是又目光远眺道,“我也是关心你,表哥可不要真的生了我的气。”
“……”
空中骤起的冷风吹拂过脸颊,不止带来了刀削般寒冷的疼,还飘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看着那空中片片洒落的雪花,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寂寥落寞的地上,不禁又有些感叹道,“想想又快要过年了呢,岁月竟是过得这么快,你我马上就又要长一岁。”
“是啊,人生匆匆数十载,生尽欢,死无憾。”
他竟是有些后悔当初的畏首畏尾,如果当年他再果决些,大概父亲也是没有机会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过去他已错过,现在他不想再错过任何的机会了,不然即便还活着,也不过就是行尸走肉的傀儡罢了。
若没有她,即便活在世上,也了无生趣。
“表哥倒是比以前洒脱了不少,曾经的你可不会说这些话。”
苏妩只是又回眸看向了他道,过去的谢玉要守礼谨慎得多,他也素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呵,也许只是想通了……看开了吧?”
谢玉只是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道,眸底竟染了几许轻狂的颓然。
是啊,他孑然一身,不过一条性命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苏妩只当他是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洒脱,也许是真的想开了吧?有时候,人就是向死而生,一但想通了,没有了心结,对于过往的种种不甘怨恨,也便释然了。
“不说这些了,下雪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苏妩只是又摇摇头道,她望了望那渐渐昏黑的天色,便像谢玉告辞道,“表哥来苏府是要见父亲的吧?若是有要紧事要商量,可别再耽搁时间了,天马上就快要黑了。”
她不禁有些发愁,若回宫后赵坚问起父亲的事情,她该要如何说?不过想想他大概也是不会过问的,心里这才又放松了些。
“嗯,也好,我刚好有事要与舅父说,你既着急走,那便快些回宫吧,下雪了路上滑,小心点儿,要记得叫马车慢些走。”
谢玉见她要走,倒也不再强留她叙旧,只是又目光温柔地关心道。
“嗯嗯,我知道了。”
苏妩点点头,只是最后又道,“那表哥,我便先告辞了。”
“去吧,我看着你走,之后我再去见你父亲。”
谢玉又微微一笑道。
苏妩也不再多言,她也回以他一个温和的笑容,便转身上了凤辇。
马车缓缓走动,她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这才又默然回身,随即踏入府中。
夜晚时,赵坚虽然没有过问她父亲的事,但面上却明显有些不愉快。
她将他脱下来的衣衫仔细挂好后,才上了床榻,赵坚早早上了榻,却是没有着急入睡。
如今她渐渐显怀,臃肿的身子看着有些笨重,动作迟缓,就连上塌躺下都有些吃力,赵坚不禁又帮她小心躺下。
他手上动作轻柔,只是耐心地帮她侧躺好,最后又为她仔细盖好了锦被,这才熄了灯,躺进了被窝。
奔波了一天,她不禁有些困,然而才刚合上眼皮,只听身边的赵坚又轻飘飘道,“你今日又见着谢玉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也还是叫人感觉很不舒服,苏妩早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刻意隐瞒他。
如今他既然问起了,她也只好又睁了眼眸,如实回答道,“是,恰巧碰到他了,你知道我与谢玉是表兄妹,两家一直都有走动,我归宁会遇见他,也不足为奇。”
“我又没有责怪你,你急于解释什么呢?”
本来没有什么事情,到他嘴里却好像成了有事情一样,他斤斤计较,苏妩心中不禁也又有了闷气,便不再不说话了。
解释就是确有其事,大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倒不如沉默是金……管他如何想呢,反正她也知道赵坚小肚鸡肠,一直都是那么得小气。
他见她不说话,便也明白这是生气了,眼下她还怀着孕,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为了她的身体,以及那腹中的孩子,他又不敢再去气她,只是又闷声规劝她道,“谢玉绝非善类,就算是为了孩子,以后你也少去跟他来往。”
黑暗中她看不大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仅从语气中,她也能听出几分认真与肃然。
“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禁又看着他继续追问道。
“表哥一直都淡泊名利,你别那么心理阴暗,自己内心龌龊,就看不到旁人心如止水。”
他要是真心如止水倒好了,也就这个傻女人愿意相信他!
赵坚听她这么维护谢玉,心里不禁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对那谢玉更是有些羡慕嫉妒恨。
若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以他的性格来说,早就设法将他杀了以绝后患,但是为了苏妩,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不然她会伤心的,她是那么得看重谢玉,自己若是真杀了他,她一定会因此而怨恨他。
所以即便她出言不逊,他也还是生生忍住了火气,只是又道,“算了,你就当是我想多了吧,夜深了,早点睡吧。”
话落他也不再解释,只是又翻身背对了她睡去。
“什么叫我当你想多了?你明明就是想多了。”
她看着他倔强的后背,只是又嗔怪道,虽然她也能理解帝王多疑的原因,知道这一路走来他所承受的艰辛与不易,但这男人的疑心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总是无端怀疑别人的忠诚,对她是,对他的臣子们亦是。
她真担心他老是这样,以后会逼得臣子们造反,那她岂不成了寡妇?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她的孩子更不能没有父亲。
“喂,赵坚,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伤人伤己又有什么好?这也就是私下里咱们夫妻俩说说,若是让外人听见了,该怎么想你这个皇帝?对臣子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不是逼着大臣们造反吗?”
苏妩只是又对他‘教育’道,许是孕妇多愁善感,她越说也越觉得有些委屈。
“你死了不要紧,我可不想哪天当寡妇,还有我们的孩子更不能没有父亲。”
赵坚没说话,心上却是不由一暖,原来在她心里,竟也是这么需要自己。
即便是为了孩子,那她也是有些爱他的吧?
他不禁又如此自我安慰地想道,刚才对她的生气,顿时也烟消云散。
“你听到了没有?!”
见他不回答,依旧还是不理会自己,她不禁又有些愠怒道。
赵坚依然还是未说话,然而他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哼,无趣,我也不理你了!我也睡觉!”
苏妩最后又冲他有些生气地埋怨道,不禁也有些费劲地翻身,背对他闭上了眸。
睡觉,睡觉!她要好好休息,好好养胎,才不要为了那没良心的狗男人生气呢!
为了孩子,她可不能再动胎气,还是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她如此想着,这才又缓缓放下了心事,静心缓缓睡去。
黑色的夜宁静,她睡得迷糊,半梦半醒间,只感觉身后那男人又靠近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拥入怀里。
他的双臂温柔而富有力量,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赵坚……”
她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又轻声梦呓道。
他的侧脸禁贴着她柔顺的乌发,鼻息间尽是她香甜的气息,他看她的目光不禁也越发得温柔。
“傻女人……睡吧。”
他最后只是又柔情道,尽管她不一定能够听见自己的说话。
……
今年的春节也如同往年那般热闹隆重,辞旧迎新之际,宫中设宴群臣,举国同庆。
不久后的上元节,依照祖制,帝后更是携手登上了千秋门,与大魏子民们一起共度这璀璨的夜晚。
星汉灿烂,微凉的夜风轻拂他们繁复华贵的衣衫,她身着火红的后服,妆容得体,看着端庄大气,也衬得越发美艳不可方物。
而赵坚更是身着衮冕,神情端严,今夜的他英气逼人,帝王的威仪尽显,犹如天神临世,高楼之上的他看着无比尊贵,令人臣服。
千秋门是皇宫的正门,也是大魏国最高的地方,从这儿一眼望去,能够俯瞰整个皇都的景致。
今夜万家灯火,热闹非凡,街市上处处张灯结彩,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竟是丝毫不逊天上的星河。
而在千秋门前,亦是聚集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大魏国的子民,每年也就这么一天可以一睹帝后的风采,所以这上元节,也是每年最重要,最盛大热闹的节日。
宫里最热闹的是新年,而对于宫外的百姓来说,这上元节无疑却是他们最期待的盛宴,苏妩看着城楼下那聚集的人群,心底竟不禁涌起了一种自豪感。
这就是安居乐业的百姓们,作为当权者,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这富庶繁华而更加心满意足,对于国家来说,这份安宁也尤为珍贵。
随着澎湃踊跃的心情,她不禁也生出了几分紧张,而赵坚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那份不安,只是又紧紧握着她的掌心。
两人就在这璀璨的夜色下,与他们的子民们一起共度这举国欢庆的节日,伴随着赵坚的一席话落,一个个烟花被点燃,纷纷陆续地飞入空中,在那一声声振奋人心的响声中,于夜幕中绽放出了最绚烂的色彩。
楼下的百姓们不禁也越发得欢喜雀跃,孩童们也纷纷拍掌嬉闹,有的更是手持糖葫芦捉迷藏不停地跑动,远处也有人燃起了烟花,与空中的交相呼应,入目皆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这难得的欢庆不禁使人心情放松,所有人都被这热闹繁盛的氛围所打动,甚至是放松了警惕。
直到从城楼下飞来了一支箭矢,堪堪射中了赵坚的胸口,才打破了这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