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的看了米亚一会儿,直到她都觉得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这位连庄主这么看人很不礼貌,才敛目重新低头去看手中的字条,那上面说无垢山庄派出去的探子进入了快活城之后如入泥沼,音信全无,这条线彻底断掉了。
连城璧沉着脸将这张字条丢进了火堆里,如此一来,他就只能去草原上碰运气,却是没有办法深入到快活城当中去了。
米亚跟沈浪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着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两个人甚至还谈起来了某个神秘的销金窟,“......只要你有钱,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到。”沈浪含笑说,眼神中竟然带上了几丝向往。
“真的吗?”米亚瞪大了眼睛,“若是我想要买武功秘籍呢?”
沈浪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武功秘籍自然也是有的,曾经有人在销金窟中买到了崆峒派的镇派绝学。可惜,买到了这份绝学的人因为炫耀自己学到了崆峒派的不传之秘而被崆峒派追杀。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劝裴兄还是不要买这种危险的东西比较好。”
“那真是可惜。”米亚点点头,“我本来还想要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那传说中的《无敌宝鉴》呢。”
她说的一脸坦然,似乎是根本就不了解当年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可是沈浪的笑容却已经凝固了。
“裴兄怎么会想到那份《无敌宝鉴》?”连城璧突然开口,“若是那销金窟能够买到这种东西,他们又何必躲在暗处不敢见人?”
他自然也是听过那销金窟的,只是一个连背后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的组织,便是听起来再神奇,底气也是虚的。尤其是这种买卖天下万物的口气,岂不知大乾王朝还没有亡呢,也不怕真的卖出去了什么不该卖的东西被朝廷给一锅端了?
除非那里的主人本就是跟朝廷有关,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你说的对,他们要是真的有这种东西,又怎么会不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便是让人用自家的绝学来换,恐怕也是有人愿意的。”米亚听着连城璧的话点了点,冲着他笑了笑,“敢问兄台大名?这般见识实属不凡。”
“在下连城璧。”无垢山庄的主人一拱手,算是跟沈浪之外的两个人互相通了姓名。
“连城璧?”米亚惊讶,“莫非是无垢山庄的那位连庄主?”
连城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现在就连说出的话也让人不自在的紧,跟他的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差异未免太大。
白飞飞偷偷扯了扯米亚的手,示意她演过头了。
米亚冲着她吐了吐舌头,就是要演啊,难不成还真要跟这两个人搞什么一见如故的剧本?这天色这么糟糕,眼看着就要下雨,到时候他们走的时候这两个人是捎着还是不捎着?
连城璧就留当是没有看到白飞飞跟米亚之间的互动,只是脸色平淡的道,“正是在下。”
也许这少年本就是那种从未经历过苦难的人,所以说起话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直白。
“连兄也是去参加冬猎大会的吗?”米亚翻了一下火堆,让火势烧的更旺了一些,貌似无意的问道。
当年的回雁峰一役,受害者无数,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无垢山庄的主人老连庄主,连城璧这是想要去报仇?看来柴玉关得罪的人不少啊。
“不错。”连城璧点头,“我早听闻草原冬猎的名声,倒是一直想要见识一下。”
既然没有办法进入快活城,那就只能去草原冬猎,看看这位快活王的实力,也好让他心里有数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盟友才能弄死柴玉关。
很奇妙的一件事,七年前一座破庙里面集结了四个跟柴玉关有仇的人,今日这座距离当年的破庙千里之外的地方又集结了四个跟柴玉关有仇的人,岂不是一种缘分?
只是这种缘分却未必是大家想要的了。
米亚往火堆里面丢了几块特制的木柴,确保这堆火会一直燃烧到天亮,又给小马添了一些草料,就跟白飞飞钻进了停在庙门口的马车里面。
这辆马车虽然跟普通的马车在外表上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内里却大不相同,放下吊在马车棚顶的板子,这里面最多能睡上六个人。可是现在这辆马车里面只有两个人,空间更大,也就更加舒适。
同时也让连城璧跟沈浪心中的那种诡异的感觉更加严重了,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时节从关中往关外来,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那种行脚商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快要入冬的时候出关博生计。相反,从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能够看出来他们二人的生活一定很优渥。特别是那个叫做裴延庆的少年,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劳作过的痕迹,走起路来也是又轻又快,脸上时时刻刻的带着愉快的笑容,简直就像是那些王府里面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人生挫折的小少爷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会在这个时间出关的人。
尤其是他还带着一个貌美的妻子......沈浪跟连城璧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白飞飞,做妻子的,手上的茧子竟然比丈夫手上的茧子还重,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连兄莫非是想到了什么?”沈浪的脸色在火光的衬托下晦暗不明,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沈兄莫不是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连城璧看着沈浪,微微一笑道。
“五十年前武林中曾经昙花一现一位绝世天才,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手。这双手美丽的仿佛是玉石雕刻而出,竟仿佛不是凡间所能诞生的,便是最坚硬的武器,在这双手面前也无用武之地,只有折戟一个结果。”沈浪悠悠的说起了一段武林往事。
“不错,那位天才昔日亲上少林挑战被称为武林第一指的空明大师,最后一根一根的掰断了空明大师那坚逾金刚的手指.......”连城璧接口沈浪的话,“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的手指很美很漂亮?”
他没有见过那位绝世天才的样子,可是所有被他挑战过的练手上功夫的人都曾经说过一件事,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一双手比秋莫离的手还要好看,好看到令人心生恐惧。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一点,便洞穿了逍遥剑的头颅,就仿佛那只是一块豆腐。”连城璧想起无垢山庄的书房中收藏着的有关这位秋莫离的手札,竟然觉得有点儿发冷。
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浪没有说话。
他只是想起来了父亲沈天君的绝学乾坤第一指。沈天君曾经亲口承认过,他的手指不如秋莫离硬。可是秋莫离在武林中横行的时候,他父亲也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便是他再天纵奇才,也没有机会面对秋莫离......
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想着,围着火堆坐着的两个人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思考着,似乎是想要找寻出来这对神秘的小夫妻的来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怀疑我们?”白飞飞趴在马车里面,收回了灌注在外面的注意力问米亚。
便是已经跟米亚住在一起了几年,可是白飞飞终究还是白飞飞,定了型的性格想要改过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出门在外,就算是知道外面的两个男人其中之一是江湖上颇有侠名的连城璧,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上了马车之后还是凝神听着外面的情况。
结果一听就听出来了外面的两个人给米亚安了一个奇怪的身份来历。
“你不是也看了那本杂记了吗?”米亚翻了个身,侧头对白飞飞笑道。
出门在外,不怕你神秘,就怕你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样所有人的都会对你加以警惕。可是你虽然神秘了,但却能让人猜出来你的来历,得到的警惕就不会那么大了。因为猜出你的来历的人自觉对你有所了解,心中有了底气,自然就不会疑神疑鬼的做出你不想要发生的事情。
她跟白飞飞两个人单独行走在这陌生的地方,总是要小心几分的,既要让人忌惮,又不能让人太过忌惮,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可能的后人就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在白飞飞面前晃了晃,“好看吧?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养护这双手呢”
若是她再年长几岁,倒也不必如此用心的养护这双手,将它们给养的仿佛是从奶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又滑又嫩,半点儿茧子都没有。可是现在她的实力只能说是一般,就不得不在别的地方下点儿功夫了,让人猜不出来她用的是什么武器才是最好的,倒是可以当做一个杀手锏。
“就你淘气!”白飞飞捏了捏米亚的手,嗔笑道。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练手上功夫的其实是她,而米亚,她这次出门把本来朴实无华的刀给塞进了一把华丽无匹的剑鞘里面。
说是要掩人耳目,可白飞飞总觉得她这行为古里古怪。但想到妹妹平日里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倒也释然了。
“淘气不淘气的暂且不说,我觉得我们可能遇到了沈天君的后人。”米亚握住了白飞飞的手,笑嘻嘻的说。
“你是说那个沈浪?”白飞飞一怔,随即想到了外面的那个有着懒洋洋笑容的落拓少年。
跟看起来就很有世家风范的贵公子连城璧不同,沈浪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这种魅力不是来源于他的身世,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笑容。仿佛只要看着这个人的笑容,便是连天塌下来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为有着这样一种笑容的沈浪会解决掉所有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