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翻滚,红月吞吐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恍若不断痉挛,渐渐干瘪的心脏。
从巨型环形山里面,喷涌出了黯淡的红芒,就像一道鲜血凝聚而成的瀑布,劈头盖脑地倾泻到了山林深处,将白日里五彩缤纷的曼陀罗花朵,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万千朵冉冉绽放的血花中,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不,是单方面的屠戮,正在上演。
四名起源武士就像是触须上绑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八爪章鱼,在密林中风驰电掣,腾转挪移,捕捉着四散溃逃的白骨营精锐。
只要被他们追上,那些眼前满是幻影,大脑剧痛无比,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白骨营精锐,除了挣扎和惨叫之外,几乎实施不了任何有效反击。
即便他们之中,意志最坚定不移,最悍不畏死的勇士,敢于朝畸形变异的起源武士,投出熊熊燃烧的长矛。
长矛都不可能洞穿起源武士瞬间凝聚和增厚,坚硬如铁的铠甲。
就算洞穿了铠甲,那也只是起源武士体内的类液态金属物质,故意在铠甲上敞开一个窟窿,犹如血盆大口,将长矛连带着白骨营精锐的手臂,以及手臂后面的肩膀,肩膀后面的胸腔,胸腔上下的头颅和内脏,统统吞噬下去。
不一时,密林深处,原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渐渐平息,转化成了微弱的shen • yin,以及临死之前,心有不甘的叹息。
从大角军团还没成立之前,就一直追随古梦圣女的白骨营核心成员,几乎全军覆没。
只剩下最后三名白骨营精锐,还在夺路狂奔。
其中一名似乎拥有蛮象血统,牛高马大的白骨营精锐,背后血染的战旗里面,正裹着神志不清,口吐白沫,额头冒烟,不停抽搐的古梦圣女。
古梦圣女的大脑已经失控。
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炬,不断朝外界喷射着混乱不堪的脑电波。
亦令这三名白骨营精锐的眼前,不断出现包括“丧尸鼠神”在内的各种幻象。
幸好这三名白骨营精锐,都是跟随古梦圣女最久的老部下,无数次和古梦圣女生死相托,并肩作战,拯救过彼此的性命。
某种意义上,不单是老部下,亦是古梦圣女最信任,和最信任古梦圣女的老朋友,老伙计。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对古梦圣女的信任和忠诚,甚至隐隐凌驾于他们对大角鼠神的信任和忠诚之上。
所以,他们还能咬牙保持清醒和自由意志,尚未被可怕的噩梦所击倒。
但经历如此漫长的一夜,他们的精神和肉身,也双双达到了疲劳和透支的极限。
三名白骨营精锐高高隆起的肌肉上,都暴突出一团团好似婴儿拳头般,纠缠在一起的青筋。
像是有几头小老鼠钻进了他们的皮肉下面,在体内乱窜一样。
这是严重抽筋的迹象。
疼痛程度,无法用笔墨形容。
除此之外,三人的鼻腔里都喷涌出了一连串粉红色的气泡。
呼吸之间,胸腔中都传来了风箱燃烧的声音。
这代表他们为了获得足够的氧气,促进血液的充分燃烧,不惜撕裂肺叶,鲜血已经侵入肺泡之中。
翻过一道高高的山岭。
前方却没有路了。
这里原本就不是大军行进的常规路线。
在地底灵能的滋润之下,苔藓、灌木、藤蔓以及曼陀罗枝桠的生长速度,又比地球植物要快上十几倍。
只消十天半个月不用开山刀来砍伐,密林间蜿蜿蜒蜒的羊肠小道,就会被疯狂滋长的植物和真菌吞没。
当然,以高等兽人的皮糙肉厚和力大无穷,放在平日里,挥刀砍出一条道路,不过浪费些时间和力气而已。
就算被道路两旁的灌木荆棘刮擦出纵横交错的细密伤口,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最后的白骨营精锐,却没有时间。
哪怕连一秒钟都没有。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三人在无路可走的密林深处,稍稍迟疑片刻,身后就传来了不详的蠕动和摇曳声。
借着血色的月光。
他们仿佛看到一头不可名状的妖魔的投影,在自己和古梦圣女面前不断放大,直至将他们全都包裹进去。
三名白骨营精锐的最后一根神经同时崩断。
脚下一个踉跄,他们像是被抽去了脊椎骨一样,瘫软在妖魔阴影里面。
机械般扭动颈椎骨,充满绝望的眼神,投向身后妖魔的本体。
第一名刺客就像是巨大的蜘蛛,从张牙舞爪的曼陀罗枝桠间,缓缓垂挂下来。
他——或者说“它”,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基本形态。
至少,在被类液态金属物质包裹,膨大了数倍的脑袋上,仍旧能勉强辨认出口鼻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