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让高如蓉当着周丰猛的面亲自开口主动求去,确实有些难堪。
但是,面子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如今周丰猛受了这样重的伤,要是留下,只随便一想,高如蓉就能猜得到自己以后的日子。
家里家外忙着照顾他是必然的,手头的那点银子全部给他做药费还不一定够。高如蓉自己拖着个孩子,又怀有身孕……只想一想,她就觉得绝望。
高如蓉磨蹭了一会儿,也只是一会儿,她就下定了决心。缓步走到床前,蹲下后,握住了周丰猛被子外的手。
“丰猛,我……就算我对不起你……我想带着两个孩子过……我照顾不了你……”高如蓉哽咽难言,伸手抹着眼泪:“我本来就不太会干活,娘又看不起我,三天两头指桑骂槐,我受不了……再留下来我会疯的……你放我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
周丰猛有些无语。
他还没哭呢。
她这么伤心,好像被背叛的那个人是她似的。
周母见儿子眼中满是怜惜,怕他一时心软,真的放了高如蓉离开,急忙道:“丰猛,你们俩已经成了亲,这夫妻之间就该互相扶持,谁一辈子还不碰上点事?要是遇上点难事就跑,日子还过得下去?”
她又扭头去劝高如蓉:“如蓉,丰猛是受了伤,可他那是为了你啊。你们是夫妻,今日若是受伤的人是你,丰猛绝不会弃你而去!”
这倒是真的。
周丰猛闭上了眼。
高如蓉满心不以为然,无论是周丰成还是周丰猛,对她的好都是他们自愿。
对着周丰成还好,毕竟是年少动情,两情相悦。可对着周丰猛,她不认为自己需要回报他的感情。
他不弃她,她就一定得留下伺候他?
高如蓉没有回答,此时的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呜呜哭着。
周丰猛闭着眼听着她的哭声,心里很是难受。
周家兄弟俩看得腻歪,带着自己媳妇出去了。周母不放心,一直都在边上劝。
终于,周丰猛开了口:“娘,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周母默了下:“丰猛,你可别犯傻。你大哥刚给你出了一两药钱,他也不容易,我得去帮他的忙……”
也就是说,不要指望她留在这里伺候。周丰猛要是聪明,就自己把人留下。
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烛火跳跃中,周丰猛哑着嗓子问:“你真想走?”
高如蓉沉默了下,哭着点了头。
周丰猛闭上了眼:“如蓉,为了和你相守,我付出了太多。有些事,可能你不知道。但我敢说,我对你的心意,比任何人都要深。我能为你做任何事,甚至会做出……你想都不敢想的事。”
高如蓉垂下眼眸,其实她猜到了一点。
往前数几十年,真正因为打猎而丢了命的人不过只手之数。
尤其是近几年,只有西山那边有大虫,凡是经常进山的人都听说过。避开那边,崴个脚扯个筋正常,最多就是摔上一跤断个骨,怎么也不可能尸骨无存。
周丰成的死……其实是有疑的。
良久,高如蓉哭着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是……我是城里的姑娘,从来都不会干活,也受不了太多苦,更受不了你娘的谩骂……丰猛,我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静一静……你放我走,好不好?”
周丰猛侧头看着她,眼神深邃,道:“不好!”
“如蓉,你只要活着一日,就只能是我的妻。我这辈子,不会再和离。”
高如蓉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跌落在地上。
周丰猛朝她伸出手:“过来。”
高如蓉不止没往前,反而往后退。
“丰猛,我们不合适。”
周丰猛忽地笑了:“如蓉,我们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你现在才说不合适,晚了!”
“总之,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走!”
高如蓉胸口堵得难受,还有些想吐。
她一偏头,真的吐了出来。
周丰猛见了,道:“桌上应该有茶水,你赶紧喝两口,要压住想吐的冲动,你腹中还有孩子,要是吐得厉害了,会伤着孩子的。”
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高如蓉却听得浑身发毛,她连滚带爬起身奔出门外。
周母进门来,担忧问:“丰猛,你们聊得如何?”
周丰猛受伤那么重的伤,又烧了一日夜,此时只觉浑身疲惫,他闭上了眼:“我没让答应她离开,也不会放她走,娘,我昏睡的时候,你得帮我把人拦住。”
周母忙不迭应下。
一股倦意袭来,周丰猛又想睡。不过,意识即将陷入空白之际,他突然问:“娘,我受伤之后,新衣有没有来探望过我?”
提及此事,周母有一肚子的怨言:“孔新衣那个女人实在太狠,你本来就是跟着她进山采药而受伤的,问她拿点赔偿本来就应该的。可她不给,后来我说问她借一些银子,她也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