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道心才是最纯粹的、’
“他们没有道心、”
两句矛盾之言传入耳畔,鹤发老者抬起头望着身前侧这位掌控秦氏家族两千年有余的族长,那双看似浑浊可又睿智清明的眼珠子晃过一抹顿悟。
“没了道心的确最是纯粹。”老者应和一声。
“然非也、”
然而老者话落,负手而立的秦玄又是迈着步子朝前踏去,这一来一去的自我驳逆当是让背后老者摸不着头脑。
“族长可是将老奴绕糊涂了。”
束手跟在秦玄身后,老者苦笑。
“其实是简单的道理,所谓的嗜色如命也只是没有到道心万中之一罢了。极度贪色、贪财、贪权临了都离不得一个贪字。”
“贪、自私者。”
“一个自私者不过是将自己封锁起来的井底之蛙,难以看到更宽广的天穹地宇。你见过如一剑宗主一般的无极境好手,可你何时听过有哪位凭借纯粹的自私心而晋级无始境的大能?”
秦玄话罢,低声轻笑。
身后老者,沉吟片刻亦是低头恍叹。
的确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奈何他这么大的年纪却迟迟未曾明白。
“我顶喜欢外界那些黎民百姓的粗糙道理,他们说人都是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与我之前所说的第二种情况相符。”
“情定终生的武学者道心最完美?”老者轻呵笑道。
“对、话说的糙些,有个心爱的女子暖着炕头,此生再有三两个能拿出手的义气哥们儿,有点儿家产田地,运气好点儿的还有点儿武学底子做防身之用便已足够。”
“喏、如同那般。”
青玄话落,随着袍袖轻轻挥动,广场之下那稀薄欲遮掩的山中雾气当是波开千丈气海。这一刻,连秦山之下的烟火气都是浓郁不少。
“你说这些人心里日常有没有个琐事儿?也有,今儿和邻家因为一把锄头都能争的脸红脖子粗,明儿却因为家里做饭少了点儿盐就会梗着脖子在墙头上问邻家再借点儿。后天更有因为老张问老李借点儿小钱娶个儿媳妇儿,那老李也能半晚上挠心挠肺的睡不着,生害怕给老张借的钱打了水漂,结果老张家收了点儿随礼钱,又给老李还回去了。”
“琐事太多了,这些琐事儿可就不是那五谷杂粮嘛!可生的病该好也会好,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玄反问着身后老者。
“所以族长的意思是,哪怕是心有斑驳,可斑驳终归是假象。假象破碎的那一天,心底就纯净了?”
被秦玄一顿云雾饶了个大圈,直至此刻鹤发老者方才茅塞顿开。
“哈哈、你在太极天品已经停留够久了。”
老者悟出了此理,秦玄敞怀笑道。
“这…老奴明白,不日之久老奴便选择闭关。”
觉察到族长的言外之意,鹤发老者苍老身躯越发恭敬。
“如此甚好。”
蓝袍族长挥了挥手,老者见之再是对秦玄拱手,随即迈步离去。
此次老者的步子都轻盈许多。
…
“我道有道,天道有道否?”
族中长老离去,秦玄一人慢悠悠坐在广场边缘的玄石沿上,任由露水打湿衣袍。
今日借着一剑宗主的事情无非是言谈半寸心道,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位长老能借几分从而成就无极境实力且看天定。
且谈那一剑宗主在一剑王朝自认风流,可无形中早已落入贪道许久。
一剑王朝不算小,只是于他们这种人眼里不过是一亩三分地儿,在浩渺源域就更不值一提,说一剑宗主乃是井底之蛙并无不妥。
而再说一剑宗也好,与之平齐的赫哲家族,雨宗等势力也罢,甚至是他们秦氏家族以及公玉子的公玉家族,在正道一天二地三宗四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真以为攀上了大宗势力就是攀上了龙须凤头?
这些道理,越是与那正道巅峰施力沾边的宗门家族就越不懂,甚至先前他所提点的老者也时常以自己作为秦氏家族之人而自傲。
平常心就好咯、
至于一剑宗主姬玉不懂也罢。
世人享受着一日三餐的饱腹而满足,武学者凭借着吃亏而提升自己、从而进步。这个理,想来冷道在找上雨宗之前会和一剑宗主谈一谈。
“估计谈不拢、”
心头絮叨着这些,秦玄自嘲道。
有身边那个可谓源域艳甲的女子,冷道与一剑宗谈不拢。可他们受命于宗政家族而抽离天月冷家血脉,冷道就能与他们谈得拢了?
天道有道否?
无人知晓、
“粗芝麻烂谷子的道理也只能撑着我秦玄达到无极地品。”
怅然叹了口气,秦玄环顾着漫漫秦山层峦叠嶂之上的建筑,听闻着耳旁一阵阵族中弟子的修炼朗喝声,又眺望着远处浮于天空消散的城市和农家的烟火气。
他的道为一人之道,亦为源域九成九武学者的俗世道,无法接触到无始大能的通玄道法,可也尚有折腾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