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以树枝为剑,剑心通达,施展的正是源自大宗师唐远钧的剑道精华。尽管仅是感悟到了皮毛,但以之对敌绰绰有余。他曾在封魔谷内击退噬人恶魔,激发过封魔剑阵,临摹宗师之剑是驾轻就熟,一剑挥去,大有斩尽宇内邪魔的无双霸气。
那南唐剑士直面其锋,重压之下呼吸几乎停止,双目圆瞪欲裂。
轰!
铁剑过处,树枝寸寸断裂。
人影倏合即分,那南唐剑士身不由主地倒飞出三四丈远。
傅惊涛足不停步地冲出树林,跃下紧邻的河谷,沿着弯弯曲曲的河岸继续狂奔。
那南唐剑士踉跄数步站稳,脸色苍白,低声道:“以柔克刚,大巧不工,暗合天道,好剑法啊!”身躯微微一晃,嘴角溢出鲜血,推金山倒玉柱般仰天跌倒。
这时,墨梅踏着树梢嗖的飞身跃落,环目一扫遭到严重破坏的现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小魔头居然还精通剑法?!从周围残留的剑意判断,他的剑术造诣极其高明,甚至凌驾在众人之上!可是他手无寸铁,又怎能发挥出剑法威力呢?
墨梅百思不得其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下去——如果就这么轻易打退堂鼓,哪好意思回去交差?
又过了半响,包括李碧霞、琴莲在内的十余人纷纷掠来,围住那南唐剑士的尸体,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为首的谢不周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若晨星,斜背三尺长剑,既有着飞扬洒脱的不羁气质,又有几分成熟坚毅的味道,堪称是江湖上少有的美男子。他目光锐利冰冷,俯下身仔细检查同伴的尸体及兵器,沉声道:“孙长青一招毙命,佩剑上却找不到兵器撞击的痕迹,应是被剑气隔空割断了心脉。”
众人面面相觑,剑气隔空shā • rén是什么概念?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难道来shā • rén放火的竟是江湖有数的高手?
李碧霞难以置信道:“那小魔头明明用的是刀啊,怎会精通剑术?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身份来历?”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替独自追凶的墨梅感到担忧。
谢不周心念电闪,缓缓道:“此人乔装改扮成魔门弟子,是想栽赃陷害魔门,好让我们两家进行火拼,他坐收渔人之利。秦岭会盟在即,有人害怕我会抢尽风头啊!”思及数年的筹划毁于一旦,只觉心头如铁锥深深刺入,痛彻肺腑。
他是谢家苦心栽培的嫡传子弟,自幼志向远大,梦想着有朝一日建功立业,搏取公侯爵位。可是在天下争霸的棋局中,南唐屡遭后周、大宋攻伐,仅能勉强守住江淮一线的防区,导致朝中大臣多倾向于上贡求和,不愿跟北方强邻开战。
李煜对大臣们的小算盘洞若烛火,宋军若杀过大江,他们大不了换身官服继续侍奉新主子,何必跟赵皇撕破脸皮?但是李煜没有退路,战败的话将亡国灭族。他一面秘密整顿兵甲,挑选勇悍武者入伍,提升军队战力,一面派世家高手潜入宋境伺机作乱,消耗敌国的实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谢不周孤身北上,如一枚毒刺扎入了秦岭。
谢不周当年踌躇满志,自信定能圆满完成重任,不辜负李煜的信任。他白手起家,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打造出一支悍不畏死的队伍,逐渐成为秦岭道上的风云人物。
眼看时机成熟,他决心再进一步当上盟主,届时便可名正言顺地扩充人马,借机补入南唐精锐士卒,随时可威胁长安府、兴元府等地。若有需要,甚至可以出兵偷袭宋军的江淮营地,烧毁粮草舟船。原本顺风顺水的计划,竟在接近成功的时候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敌人的偷袭来得毫无征兆,手段狠辣酷烈,一举毒杀了近两百亡命徒,还把龙王岭烧成一片白地,令谢不周多年的积蓄损失殆尽。这真是对准了七寸要害的一击。人力财物的损失是小,关键是导致他名声扫地,沦为了秦岭道上的笑话。
即使以谢不周信念之坚,在这一刻也产生了动摇,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扎根秦岭,图谋东山再起?
李碧霞触到他痛苦迷茫的眼神,又是怜惜又是难过,柔声劝慰道:“谢大哥,人生每多风雨挫折,连秦皇汉武概莫例外,你切不可灰心丧气!我相信你迟早会名扬天下。”
谢不周苦笑道:“我要身外虚名有何用?我要的是南唐风雨不倒,国运长久!奈何天不助我也。”
李碧霞心弦颤动,星眸迷醉,只觉眼前的男子格外高大伟岸——不是谁都能放弃金陵城的风花雪月,甘心蛰伏于穷山恶水间,为了南唐的强盛倾力付出呀!她忽的想起一事,忙道:“除了那小魔头,另有一人使的是凌波阁秘传武技。”
“凌波阁?”
谢不周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喃喃道:“究竟是蔡金戈在幕后指使,还是高承敏自作主张?这一记窝心脚够狠的呀!”说到最后一句牙齿咯嘣作响,分明恨之入骨。
龙王岭元气大伤,秦岭会盟时便剩风雷堡和鬼兵谷两强争霸了。而蔡金戈的名气及人脉均强于柯成恶,应有较大把握夺得盟主宝座。
李碧霞恍然道:“原来是蔡金戈买通凌波阁的高手,使出釜底抽薪的阴招!”
谢不周举目北望,冷笑道:“蔡金戈是铁了心投靠胡人,甘做马前卒了!殊不知胡人天性狡诈多变,最不讲信义,随时会背叛盟友,与之结盟就相当于与虎谋皮。我敢打赌,蔡金戈到头来一定死在胡人刀下。”
李碧霞不爽道:“那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姓蔡的阴谋得逞吗?”
谢不周双拳一紧,断然道:“来人,通知众弟兄速速整队,咱们去鬼兵谷走一趟!”
李碧霞惊道:“谢大哥,鬼兵谷属于魔教一支,谷内全是魔教弟子。你若跟魔教联手,授人话柄,日后将是洗刷不净的污点啊!”
谢不周淡淡道:“只要能把姓蔡的拉下马,我遭受点非议算什么?何况做不成盟主,我做个副盟主也可以嘛!”他思前想后,干脆和柯成恶结盟,两家联手跟蔡金戈斗一斗。若柯成恶侥幸胜出,自己仍有机会建功立业,总比两手空空要强上百倍。
秦岭道上风起云涌,好戏才刚刚鸣锣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