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的冷酷着实吓到了花雄。他还想说话,叶棠却已经提步离开。
“木兰,你还愣着作甚?如果你是不知道要收拾哪些东西,那便到屋里来帮我。”
“欸!来了……!”
望了一眼弟弟,愧疚让木兰眼中的银星都不再闪烁。但她一抿唇,还是跟上了叶棠的脚步。
“柜子下头有个铁箱子,把那箱子拿出来装东西。记住细软别往里头装。你的衣裳裤子就不用带了,直接拿你阿爷的吧。”
木兰那满是补丁的衣服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只是补丁也是有极限的,随着木兰日渐长高,衣服再如何打补丁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合身。
今年木兰也差不多到了该与男子相看的年纪,花袁氏本想拿出自己的嫁妆给木兰做几件合身的新衣。不想开了自己的铁箱子才发觉自个儿带来的值钱嫁妆不翼而飞。
同睡一个被窝的两夫妻,花弧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花袁氏。花袁氏一想就明白了——之前她还好奇花弧哪里来得钱去镇上的布店给他自己还有花雄裁了好几套新衣裳,甚至就连自己和已经嫁出去的花木莲也各有一件新衣。
这会子谜题彻底解开了。花袁氏被气得好几宿没能合眼。她想哭,又觉得光是哭没意思,自己就是哭瞎了双眼也拿不回嫁妆,便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嫁妆是用到了自家人的身上。
叶棠和花袁氏不一样,她可不会对着花弧忍气吞声。花雄的衣服她不会拿走,但花弧变卖花袁氏的嫁妆买来的衣服和布料她是要一样不落的带上的。
让木兰收拾着衣服,叶棠去了库房。说是库房其实也就是一间泥瓦小屋罢了。
花弧贼精得很,花袁氏每日做饭用多少米花弧都在旁边看着她取米。放在库房里的米他随时都有可能去检查。要是哪天他抽查时发现米少了,哪怕只是半斗,他都得勃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
叶棠半点儿不怕,没有库房钥匙她就直接一脚踹开泥瓦小屋的木门。横竖这泥瓦小屋的木门也不是太结实。
将米口袋用麻绳扎紧,再把米口袋挂到骡子背上。叶棠见米袋旁边还有两袋干豆子,连着干豆子也一并带上了。
南北朝时政-权更迭频繁,并存的势力也多。各种货币多样繁杂,各国又不像后世那样到处都有银行,每个银行都有一个相对平稳的汇率。
对于大部分的百姓来说,“钱”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大部分的硬通货是布料还有谷物。毕竟这两样东西家家都得花用,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讨饭乞儿,生活总是离不开吃穿这两样的。
木兰要去参军,参军可不是赤手空拳地去就行了。
《木兰辞》里写木兰:“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这一描写固然是体现了木兰参军的积极性,同时也表明了自带装备的重要性。
其实这也正常。
北魏常年与周边诸国打战,不管是兵力还是军械装备都在日益耗损。若是不自带装备就入伍,只怕能分到的都是老兵们捡剩下来的、接近垃圾的玩意儿。
在战场上一件好的装备很可能可以让自己的主人逃过一死。这是人人都明白的一点。然而魏主这次大点兵几乎是家家有份儿,叶棠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集市上的好装备更紧俏了。
为了能给木兰买好点儿的装备,她很是需要下点儿血本。再者需要装备的也不光是木兰。
骡子有些吃力,叶棠转头过去喂了骡子两把草料。骡子有得吃,就像忘记了背上的重量。叶棠抚摸两下骡子,伸着脑袋朝着屋子那边喊了一声:“木兰!”
“欸……欸!阿娘我来了!”
听到母亲的催促,木兰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她从阿爷的柜子里拿出阿爷的衣裳时很有做了坏事的背德感。然而她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反抗阿爷。而且阿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收拾着东西的手里满满的全是汗,木兰心脏咚咚直跳,每跳一下都像是要蹦出她的嗓子眼儿。
抓着大包小包咯吱窝里还夹个铁箱的木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屋子,只见母亲已经牵着骡子在等她了。
“铁箱重,放骡子背上吧。”
“好。”
木兰依言行动,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搁到骡子背上,却被叶棠制止了。
“衣服包袱你就自己提着吧。要不你去拿根扁担挑起来也成。”
木兰困惑,但还是老实点头。
她只当阿娘是心疼骡子。怕骡子驮了太多东西走不动了。
娘俩儿一前一后走到了门口。窄小的门只开着一半儿,这一半儿的大小没法让骡子通过,叶棠就去开门。
“阿、阿娘……”
花雄跟了出来。他试着朝叶棠伸手。见叶棠无动于衷,开好了门牵着骡子就往门外走,他又试着去抓木兰:“阿姊——”
结果木兰只是轻轻拂掉了花雄想要抓住她的手。
“对不住、阿弟。阿姊不去不行。……咱家已经接了军帖,不能没有人去大营报道。逃兵……那是要被杀头的!”
木兰的解释听在花雄的耳朵里十分苍白。因为花雄能在姐姐的眼睛里看到跃跃欲试的闪烁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