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香子,这位是李氏的公子,这位是王氏的公子,这两位是谢氏的公子。”
不是毓芳元君在给叶棠拉皮条,只是每一个高门派出的代表都是男子。十几位年纪不同的公子见到叶棠都是一愣——他们还以为会出来接待他们的会是自立为王,国号为“袁”的花木。
有人当即便不高兴了:“花木人呢?把我们叫到这种地方来,想要与我们谈事,为何花木本人不在!?”
姓王的中年文士吹胡子瞪眼睛,末了还一拍椅子的扶手。
叶棠坐不惯塌,还是喜欢椅子。她让人做了一套带扶手的竹椅放在待客的宫殿中,此刻她同样坐在竹椅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瓷杯。
“毓芳元君只是个说客也就算了!拿个女人来糊弄我们!是当我们好糊弄还是花木的诚意就这么一点儿!?”
“王大人,”
青瓷杯盖被叶棠盖起,抬眼的叶棠没什么表情。
可熟悉叶棠性情的毓芳元君知道,叶棠百分之百因为这文士说她“只是个说客”而不高兴了。
“我请元君邀各位到此可不是为了和各位谈条件的。”
“什么!?你——”
王姓的中年文人刚一站起,就被从后面走过来的贺兰景按回到了椅子上。
贺兰景看起来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可那中年文人几乎无法抵抗贺兰景的力量——鲜卑人与刘宋人的体格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纵使是高门大户培养出的公子身量不低,那种体格上的差距也无法弥补。
瞧着贺兰景那有自己侍妾大腿那么粗的手臂,公子们纷纷滚动了一下喉头。
这人,绝对可以单手拧断他们的脖子。
被贺兰景按回椅子上的文士则抖个不停,连直起腰来的力气似乎都被粉碎了。
“王大人、李大人、谢大人,还有其他的各位大人们。”
叶棠一手拄在桌面上,唇边勾着温和的笑意。
贺兰景走回她的背后,无声地矗立着。叶棠看也不看他,只是朝着面前的众人道:“既然诸位不愿意与我一介女流之辈进行谈判,那便回去写信,让你们家最聪明的女儿来与我会谈吧。”
众公子多脸懵逼——他们坐都坐在这儿了,不与代表家族的他们谈,却要他们写信回家让家里的女人来谈……这女冠子究竟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
一老大人并指为剑,站起来就要指着叶棠的脸怒骂一堆。结果一柄□□停在了他的喉咙前,顺便吹毛断发地割掉了他引以为傲的美须。
在贺兰景到达长安的数天后,烾也来到了长安。她姐姐熙还留在草原上继续为叶棠训练新的将士。
“各位大人是我无香子的客人,我必然会好好照顾各位。但要是各位总想着给我找麻烦,我或许也就只能饿着各位一点儿,让各位没那么多精力瞎胡闹了。”
那还站着的老大人两腿之间的衣裤已然尽数湿透。他抖着嘴唇,只有心里还能发出不甘的声音:他们哪里是什么“客人”!分明是被引君入瓮的人质!!
几位公子朝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毓芳元君怒目而视,毓芳元君却只是笑着摊了摊手。
是的,毓芳元君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在刘宋各大家族间游走。按照叶棠的计划,她率先挑拨了自家与宋文帝的关系——刘宋君臣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毓芳元君的老家与其他高门一般,都对当年宋文帝处死扶他上位的权臣耿耿于怀。毕竟高门之间经常通婚,大家都是亲戚。被杀的权臣与毓芳元君也有血缘关系。
毓芳元君只要把宋文帝的过河拆桥拿出来给家中人复习复习,她老家上下对于宋文帝的厌恶之情就能满溢而出。
假使先帝不是平民出身,或许他的儿子宋文帝会对高门多一点耐心。可惜宋文帝就如同那十几岁的孩童一般,认定自己杀权臣无错,对着高门就是分毫不让。以为自己扶植几个、几十个寒门官员就能补上朝廷官员的缺漏。
任用寒门本身并非坏事,因为阶级的完全固化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资源的垄断、人才的凋零,以及整个国家的活力减弱。
问题在于宋文帝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差了。
这时代并没有义务教育这种东西,出自寒门的人才眼界格局不够不说,连一些常规的基本教育都没接受完全。
许多出自寒门的人才胸中满是热血,以为自己只要能当官儿就能改变不同阶级之间的不平等,实际上任之后才发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平民阶层与高门士族之间的差距不是用心或努力就能够填补的,而学习与积累又需要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的时间。寒门的人才确实没办法马上填补高门官员流失后所造成的空缺。
被贺兰景按坐回去的王姓文士也好,那站起来并指为剑打算指责叶棠的老大人也罢。这些人未必像他们表现出的那么白痴,见到叶棠是一个女人就不管不顾地发作了。
叶棠想他们不过是在看人下菜碟,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总之先来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哭着去找木兰来主持大局。
如此到了谈判之时,木兰天然就低了这些高门一头。
叶棠固然可以和面前这些人慢慢谈,可她并不想没有效率地去逐个击破。利用这些“客人”的生死存亡逼着他们说服家族,让家族里至少一个女性可以拥有能代表家族与叶棠谈判的权利。这等于叶棠间接地施恩给了这些女性。
但凡这些女性里有一半儿知道了掌握话语权的好处,在得到权力后能够品尝到作为“人”的滋味儿,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次等人的生活里,她们就会自发与她联手,以保证自己的地位不会重新滑落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毓芳元君初听叶棠的计划时真就觉得叶棠是个激进的疯子,她的计划不可能成功。同时她也觉得执着于权利,拥有野心的叶棠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