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人都有相国大人这般胸怀,”日光淡荡,满园春欲晚,阮雪音坐在纪桓斜对面,浅金光线正打在她面庞上,“竞庭歌的朝堂之路便不会这么难走,那些或戏谑或攻击之言也不会将一个女子的名声毁得面目全非。”她一顿,目光变远,
“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与男子一道编排诋毁她的女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意识到,她们侮辱她,也是侮辱自己。竞庭歌在凭一己之力改变一项本就不公的传统。可惜这世上多的是这样的故事,为众人抱薪者,往往冻毙于风雪。”
顾淳风不确定自己有否完全听懂这段话。但约莫是懂了。她颇觉忐忑,怀疑阮雪音在骂的那些女子中也包括了自己。
毕竟方才她针对竞庭歌那些评价,并不友好。
但她也是听人说的。
总归事不关己,好话坏话,脱口便出来了。聊闲天嘛。
正自不安,却听纪桓点头道:
“珮夫人洞彻明达,知广知深,学识见地不输男子。若为谋者,必不输尊师,至少也能与竞先生齐名。”言及此,稍顿,转而向顾星朗,
“君上恕罪,老臣失言。”
“何谈失言。”顾星朗微笑,看一眼阮雪音,“珮夫人师出蓬溪山,学了一身本事却被崟君送入了后宫,朕亦觉得可惜。好在她这人懒散,学不致用,除了观星勤奋,少有动脑时。跟竞先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这么一想,也便没什么可惜了。”
场间寂静了一瞬。
也许只半瞬。
除了淳风和纪齐,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但顾淳月太快接了话头。导致这也许只半瞬的寂静也被春日暮色一口吞没。
“学以致用或不用,都是个人选择。受限于性子,也受限于环境。瑜夫人也通古今知策论,若上朝堂,亦可为良臣,”她顿了顿。
纪晚苓眸色微转,“大嫂说到哪里去了。”看向顾淳月,浅笑,不动声色摇头。
“只是打个比方。”顾淳月也笑,不以为意,继续道:
“但四夫人处后庭,理后宫事,环境如此,一切经邦论道之能也就只可被用于后庭。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在其位,谋其职,做应该做的事。所谓规则。哪怕竞先生要改写规则,也是要先服从大原则的,比如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她选了谋士之路。所以,她不会嫁蔚君陛下。”
这般说着,和气依旧,笑笑去看淳风,“这下懂了吧。”
大祁淳月长公主殿下。阮雪音心道。盛名不负。好厉害的话术。
顾星朗先前所言显然没有叫众人信服。
而顾淳月抓住这个机会明论纪晚苓和竞庭歌,甚至在最后关头转移注意力,假意是对淳风解释。
实则在敲打自己。
后庭人理后庭事。
竞庭歌是谋士,朝堂时局,参与便参与了。
但自己与纪晚苓一样位居四夫人。
须牢记位置,谨守规则。
“长姐所言极是。”顾星朗笑应,神色松快,仿佛半分没听出来弦外音,“所以啊,这也是纪齐的机会。”
“君上还要助他气焰。”淳月无奈,且笑且摇头,“上回骐骥院救人已是将养了三个月的腿,他与那竞先生啊,怕是八字不合。”
“八字合不合,”纪齐却来劲,认真与顾星朗唱和,“拿去算一算不就知道了?敢问珮夫人,”遂向阮雪音,“竞姑娘生辰是哪日?可方便告知?”
阮雪音考虑半刻。
“她与我同岁。今年该满二十一。大半个青川皆知,想必纪公子也知。”
纪齐猛点头,“日子呢?”
阮雪音考虑了另一个半刻。
甚或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