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的夕岭,顾淳风与纪齐将将策马入行宫。
有宫卫闻暗夜蹄声已是利刃在手相候,见黑白二驹冲奔而来便要阻拦。
“滚开!”
女子策马原不寻常,这般声势更是迫人,何况淳风常探幼弟来夕岭的次数比顾星朗都多——宫卫旋即认清那张俏脸,忙让,一壁大声:
“淳风殿下驾到!”
顾淳风心急,直往岁羽轩全未注意周遭;是纪齐远望见东侧山坡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着,颇闲适地,像在看天。
整个行宫身量不够的小人儿只有一个。“那边。”纪齐道。
顾淳风没听见,还在冲奔。纪齐知她今夜走火入魔也不劝,转了方向自去拜见十三皇子。
顾星漠见他颇讶。见得淳风时已经又过了半柱香。
“你都看见他了不叫我?”淳风气鼓鼓,连夜赶路又喘,叉着腰数落纪齐,走近些,又向小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看星星?”再朝黎鸿渐一礼,“黎叔。”
黎鸿渐早已起身,一拜,“殿下。”
“殿下这姐姐,实在凶,惹不起护不住。”纪齐低声对小漠。
“有劳小小纪大人一路相护,您多担待。”小漠亦低声,两人共揣腹诽同一个女人之默契。
十三皇子倒如常知礼有分寸,九成复刻今上,给这样的小孩当姐夫却不错。纪齐这般想,心内一跳——姐夫?
“怎敢睡,怎睡得着。”顾星漠站起来,灼灼盯淳风,“嫂嫂传信,霁都不宁,边境有变,嘱我万事小心。”
果然有大事。顾淳风心沉。出城来夕岭不知对也不对,阿忆已经回宫禀报过自己去向了吧?“不该听你的。”某根筋随之挑,她转脸向纪齐,“嫂嫂只身在皇宫,腹中有孩儿,我该回去护她。”
“什么话!我两个姐姐都在,说不得你姐也在。”大嫂分明离府,除了入宫他想不出她能去哪里。
纪晚苓和竞庭歌岂是信得的,长姐——在阮雪音之题上,也不敢全然放心,还不如竞庭歌。只怪自己无论如何将小漠放在了首位,此刻见夕岭安宁,才担忧起嫂嫂安危来。
“黎叔,”她踟蹰。
黎鸿渐已然听懂。“属下以十三皇子周全为己任。佩夫人来信,也是此意。”
顾淳风心知让黎鸿渐连夜赴祁宫护阮雪音不是好主意。夕岭此刻安宁,难保下一刻下下刻也安宁。但若真有宫变——她被横窜脑内的两个字唬得整个人有些僵——嫂嫂与腹中孩儿就在漩涡中央,沈疾跟九哥走了,宫内那些禁卫,是否人人可信?
混入一条鱼都可能翻转整个棋盘。倘嫂嫂与孩儿为了质,凭九哥有通天之能,也不得不就范。
她越想越觉来夕岭是错了主意,脸色煞白。顾星漠约莫猜得,伸手轻拍姐姐渐硬的手背,“无谓胡思。九哥与嫂嫂都非等闲。”
此朝非等闲的太多了,偏如今大半在霁都。她顾淳风是半历过锁宁长役的人,不敢侥幸,想了许久还有谁能凭一己之力护阮雪音周全能在此时此刻容她传信相与——“上官宴呢?”
没头没脑,问得其余三人俱愣。
“殿下不若坐下,与十三皇子一同赏星。”黎鸿渐但笑,遒紧的脸上彬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