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田率禁卫自阶顶急下制住了信王。
长阶前已有宫人临时搭起大帐。
阮雪音被顾星朗抱扶入内,躺好了,长话短说:
“屯骑和射声二营或有变,你很可能将回,我也是防着万一才让涤砚传所谓御令命禁军拔营。此事僭越,罪责在我。禁军内部情形到底如何,晚些你可再摸排。”
“我要谢你。”顾星朗柔声回,握着她手不肯放。
“纪平与纪相是同一天离的府,就在长公主入宫那夜的白日。前者今日方现身,此期间细节我完全不知,你须详问长公主。”
“好。”
“早先信王策臣意,下头诸卿反应,我大致看了,有小半朝臣对不上号,此刻也非复盘时。但,缓一缓再处理会更好,只是建议。”
“我有数。”
“信王该是今晨随拥王入的宫,然后一直藏身鸣銮殿,所以拥王和禁卫副领唐田都在此局中。唐田露马脚总共三次,后两次你已亲眼看到了。鸣銮殿,不知何故,总觉得不止信王白日藏身这一项,清早在门边,”她凝神,不得要领,终摇头,“想不出,总之你待会儿行事,最好别进去。”
方才应对基于数层考量,却终归放她在险境,再多一步万劫不复,偏这会儿不是倾诉时,顾星朗有些难于面对她苍白脸色伤处鲜血。
“知道了。”他另只手悄抬数次没有落处,终于这一次至耳畔,捋了捋她因受挟持而微乱又因疼痛而汗湿的碎发,“你安心在此,外头任何响动,别再管。”
宫人隔帐帘禀崔医女与众医皆至。
“疗伤要紧。”他凑近些,确定她不抗拒,颊边一吻,“等我。”
个中道理阮雪音明白九成,明白而并非全不介怀,只是此时此刻,无暇介怀。她看着他出门,后背上竟有血迹,干透发黑,衣袍正中一道明显的裂口。
在韵水还是来回途中伤的?
目测这般,至少伤了超过一日一夜,但他行动如常,该只是皮外伤。她稍宽心,见崔医女已快步进来,云玺也进来,阖眼休息由她们验伤伺候。
外间顾星朗在命群臣散。
无人对信王落井下石亦无人求情,倒隐约听得谁提竞庭歌,大意是此女蛰伏祁宫妄图传信兴重兵攻祁,其罪当诛。
也被顾星朗以似是而非之言暂打发了。
然后他点拥王、纪平、上官宴、肖子怀留下。
臣工们再次如鱼群退散,真正退散,阮雪音耳闻得脚步声如闷雷渐远,又与更远处渐近的禁军蹄声遥相呼应。
顾星朗没去管留下那几人。
阮雪音闭着眼竖耳追他脚步,辨得愈加分明。
该是去信王那里了。
崔医女已处理好伤口,入帐后第二次为她把脉,确认脉象稳定小殿下安然,又叨叨禀报嘱咐了许多,仍不放心,说要出去与太医令及众御医再议症状并拟对策。
阮雪音都由她,眼见人出大帐,轻吩咐云玺:
“去请竞先生过来。”
早先竞庭歌要硬出折雪殿,云玺是拦的,被对方以“朝局若生变珮夫人在前应对恐遇险、她去或能帮上忙”给说服了。却到底不放心,竞庭歌前脚出,她安排好了殿中事务命棠梨守好芳蔼郡主,后脚便一路跟,是故今夜大戏,她亦全程看了。
也便晓得竞庭歌此时祸祁罪名加身,踟蹰道:“夫人——”
“君上答应本宫了。你放心去请,没人敢拦。”
竞庭歌入大帐时脸色灰败一如阶上时,横眉冷对,瞥一眼阮雪音襟前伤势只有嘲弄。
“恼得这样,方才便忍住,待顾星止了结了我,霁都大乱禁军混战,放出烟火,让蔚骑南下突袭祁北,攻陷三五城郡不难。祁北守军中两万因年初留驻祁西新区,现不足十万,难敌蔚军二十万铁骑,此战,是稳赢之战。蔚国版图自此,南北互推进,始见夹围大祁之势。”
竞庭歌兀自席地坐,也不知在没在听,许久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