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两百回了,现在改叫小纪大人。”纪齐翻身下马,一撩袍摆倒是行云流水颇具风采。
淳风已上了半阶,回头等他。“今日却有空来。”
“这话该我问你。我是日日来的。”
纪齐快步至,两人同上台阶又入府门。春将临,墙角青草蹿,西北一棵大银杏已开始抽新芽,偏栽得最多的松月樱尚未至花期,光秃秃一把把巨伞,好在树形本身好看,尚存三分美感。
自因她的灵华殿前庭遍植松月樱,而这个府邸当初是要做两人婚宅的。除了松月樱,整个庭院还可见许多灵华殿布局影子——就像一个抹不掉的证据,提醒来客这家原该有位主母。
顾淳风初陪昏睡中的沈疾从相府迁回这里那次便注意到了。
踏入之瞬整个人是有些恍惚的。
反应过来因果亦无暇自怜或遗憾,满心还挂着沈疾伤势,此后一遍遍来,看多了,也渐坦然了。
“有什么可问我的。我一直在夕岭,今日才陪嫂嫂回来。”淳风坦然过庭院,接上纪齐前话,“你日日来?”
纪齐没进过灵华殿,但沈疾搬回后他常来,也便多少听说了些这府邸格局之门道,十二月那阵还一度怕淳风对旧人思旧情当场抹眼泪。
却没有。除了那晚带沈疾去相府时满脸泪,此后他再没见她哭过,每来看沈疾——那会儿人还昏迷着,不过是问御医伤势进展,帮他擦手擦脸,以及,聊天。
自说自话而已,纪齐撞见过好几回,望着榻上双目紧阖的沈疾,没由来羡慕。
不知自己能否遇上这么个倾心相待的姑娘。
不知这个对前未婚夫倾心相待的姑娘,能否有一日,也对自己倾心相待。
此念出来他当然震惊,想抹掉,忽发现已不止一次了——类似的想法,她或有麻烦时他管都管不住的腿。
最要紧是相国夫人因那晚他狂奔出家门找淳风之事,于后来旁敲侧击问过,同时警示劝告。
他未及细咂摸,此后霁都形势一天一个变,尤其君上归来前两日军中悄然传的那些话——至今想来亦心下突突,而偌大的禁军营人人像被封了嘴,大局定后,再无人提。
他想过待父亲归来只与他说。
却又等来父亲请致仕的消息。
他乍闻惊得手脚发凉,以为家门要生变故,等了几日发现致仕仅仅是致仕,相国府的大门匾未拆,自己与大哥的官职、姐姐在后宫的封号,通通无恙。
一月时父亲仍在监国,待君上回了霁都,因许多职能与交接未完成,也还如常上朝。他摸不着头脑,偏父兄都只轻描淡写,嘱咐好好当差,勿负君恩。
他连日忧心,也顾不得思索儿女情长了,是今日又见淳风方想起来。
却不知因家中变故还是年岁愈长,没紧张没磕巴,看到她之瞬是有些不自然的,欲压制,真就压下去了。
“嗯。”故此刻对答也顺畅,“他无亲无故,你去了夕岭,我再不来,就真没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