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准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深夜。
迷迷糊糊地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还没睁开眼睛,他就已经闻到了一阵芬芳扑鼻的香气。
这个味道让班准的DNA动了,但同时也唤醒了他的法律意识。
他闻到的是个让人犯法的气息。
班准皱了皱眉,感知到自己身体此时躺着的正上方有着刺眼的灯光,故而将手背横在眼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准哥~”
洗过澡坐在床边给自己擦身体ru的文文见班准醒了,高兴地叫了他一声。
听到文文的声音,班准这才恍惚地想起,自己在停车场因为发烧而几近昏睡过去的时候,刚巧碰到了经过那里的文文。
但要是让他来解释这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巧合,班准只能用文文的业务范围之广阔来形容。
“……文文,谢谢你啊。”
班准毫不含糊地跟文文道了声谢,毕竟他如果真的没有被文文发现,现在恐怕还在地库里昏睡不醒。
“嗐,准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文文穿好浴袍,翩然地走过来扶着班准从床上坐起身,用软枕垫在他腰后,“来,准哥,垫着舒服点,我每次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垫着这个……”
班准唇角浅淡的笑意微微一僵,旋即尴尬地看了文文一眼,状似没听见的样子,径自看向自己拔了针的淤青手背。
见状,文文害羞地笑了一下:
“准哥你看我,一激动就乱说话,每次看到准哥,我都觉得好激动。”
班准摇摇头,不着痕迹地将自己被文文凌乱浴袍盖住的手抽了回来:
“没事,你想说什么是你的自由。”
文文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温软甜腻,恨不能当场倚在班准的怀中对他诉说衷肠。
“准哥,你睡了那么久肯定饿了,我刚刚给你叫了点粥,”文文边说边从卧室里走出去,脚步越来越远,声音却越喊越大声,丝毫没有怠慢了班准的意思,“我没有照顾过病人,所以不知道应该给准哥你叫点什么东西吃才好。”
说话间,文文已经端着小碗儿走了进来,白嫩的指尖搭着碗沿,烫得他指腹都微微发红了起来。
班准忙伸手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不好意思地对他道谢:
“文文,真是麻烦你了。”
班准的声音还有点病态的喑哑,配合着面上的疲惫,让文文越发有些意乱情迷。
但他知道,面对班准这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主儿,是急不得的。
文文娇媚地朝他笑笑,伸手去端粥碗,想要亲自喂给班准吃:
“准哥,人家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文文说谢谢嘛。”
班准没让文文喂他,自己接过勺子吃了起来,咽了一口热粥后,对文文说道:
“上次在机场的时候,你跟我说,金碧辉煌待你不像从前那般好了是么?”
文文一愣,而后又像是要面子一样,不甚在意地笑笑:
“没有啦准哥,高总对我一直都很好,谢谢准哥还惦记着这事,我……”
“你来富丽吧,以后也不用做那种工作,只要帮客户点点歌,端端酒就可以,薪水和现在在金碧辉煌的一样。”
其实班准从前就看得出文文和其他的小鸭子不一样,只是他一贯的脾气秉性并没有让他生出悲天悯人的情绪,所以就算觉得文文和别人不同,曾经的班准也没有心情去专门为一个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男孩儿劳心费神。
听到班准的话,文文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的动作突然顿住,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班准:
“……准哥,真的吗?”
班准对他的态度有些惊讶,但还是错愕着点点头,“对。”
他没有受过什么累,遭过什么罪,自然也不会知道像文文这些挣扎在底层生活中的人们有多困苦,此时看到文文的表情,一时也没能理解他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
文文帮了他这么多次忙,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只知道给他一大笔钱,未免有点太过于侮辱人,倒不如给他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毫无后患的庇佑,以及光明坦荡的前程。
“准哥,我以后……我以后一定在富丽好好工作,”文文激动得脸颊都发红了,抓着浴袍的边角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绝对不给准哥丢脸……谢谢准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班准骨子里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柔弱无骨的小男孩儿的,至少听话,温软,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像家里那个……
班准摇摇头,甩去时常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倔强身影。
“准哥,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出去,就不打扰你了。”
文文乖巧地捧过碗,心中庆幸着自己从来没有对班准动过歪心思。
他虽然喜欢班准,但并不像金碧辉煌里的那些同伴一样,见了想要钓上钩的猎物,就想方设法地去弄X药,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抓在掌心里狠捞一笔。
如今果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班准点点头,轻咳着摸过枕边的手机,还没解锁,就听见文文说道:
“准哥,之前你睡觉的时候,有个打了好多遍的未接电话,我看对方挺急的,叫你又叫不醒,所以就直接帮你接起来了。”
文文有点担心班准会跟他发脾气,不过还是主动承认了错误,“对不起啊准哥,你那时候睡得比较沉,我一时手欠,就接起来了。”
班准点开那几通未接来电,发现是荣潜的电话号码,不禁诧异地微皱起眉头。
文文见班准的表情不是很好,顿时有点害怕起来,“对不起啊准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
班准把屏幕转向文文,让他看见荣潜打来的那通电话下面显示的通话时长,问道:
“他都说什么了?”
文文发现有回转的余地,连忙认认真真地边回忆边复述:
“准哥,他好像很着急找你,一听见是我接电话之后,一下子就生气了。”
荣潜最瞧不起的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纨绔子弟,而文文的职业标志性又太强,他接了荣潜的电话,很难不让那位祖宗想歪。
毕竟荣潜是个忠犬型的主角攻嘛,正常,正常。
班准示意文文继续往下说。
文文收到指令,继续回忆道:
“嗯……听着声音很熟悉,像是我们前几天在医院碰到的那位帅哥。”
“继续说。”这个他知道。
“他问我是谁,”文文骄傲地叉起小细腰,“我文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然立刻就告诉他了,然后我猜着他接下来就要问准哥你在干什么了,于是我直接预判了他的预判,我说你在我这儿赏花,赏累了就睡了。”
说完,文文像是担心班准会责怪他一样,又接着解释道:
“准哥,你已经接连几天都卧病在床了,大家都是男人,你肯定会觉得没面子,所以我就直接替你编了个理由,你不会生气吧?”
班准满意地点点头,“没有,然后呢,他干嘛了。”
听到班准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这么感兴趣,文文的好奇心瞬间燃起,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班准的身边,笑着说道:
“准哥,说句题外话,其实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班准知道自己从书中觉醒的事情并没有人发现,但是在看了参考答案之后,再重新回到考场上的行为让他觉得十分胜之不武。
因此在听到有人说“我发现”的时候,班准都会下意识地有点心虚。
“发现了什么?”班准问道。
该不会连只见过荣潜一面的文文都发现了他俩之间水火难容的关系了吧?
为了说服班准相信自己的观点,文文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准哥,你别看我文化程度不高,但其实我跟客人学过微表情分析,真的。”
班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难道连文文都看出来了荣潜对他的杀意,觉察到了他身边有荣潜存在时的那种危机四伏?
这要是真的,他现在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得有多危险啊。
局促不安的感觉让班准像是一个刚开始信神儿的迷茫学徒,虔诚地对文文发问道:
“你接着说,根据微表情分析,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文文顺势坐在床上盘起腿,若有所思:
“在我从缴费窗口回来的路上,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先生,那时候他在低头看着准哥你睡觉,拳头攥得很紧,像是想要走上前去,却又在努力扼制着内心的想法。”
对对对,有道理。
荣潜应该是想要走上前来取他的狗命,却又碍于医院的高清监控摄像头,从而顾及到自己的大好前程,才迟迟没有动手。
文文看到班准眼中的震惊,权当他是信了自己的话,甚至有些心服口服的意味,便接着自信发言:
“然后我就走到了跟前,所以可能打断了那位先生的思考,不过他没怎么搭理我,就直接坐在准哥你的身边,看都不看我一眼,给人一种非常霸道的感觉。”
班准在心中连连点头认可,那可不霸道吗,再往后推两年,他想要谁凉谁破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最终结论是……”
文文大义凛然的样子让班准几乎想要给他配一朵大红色的蝴蝶结。
快帮他分析一下日后荣潜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迫害他,而他又该如何规避……
“我觉得他喜欢你。”
文文有理有据地发表了结论。
班准:“???”
沉迷于文文推理的班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便彻底回归了唯物主义思想,并对文文想要挽回招牌的行为置之不理。
“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加班。”
班准直接将文文赶了出去,末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文文,以后可别给客人乱分析,你要是像这次一样再搞错了,是容易被客户骂的。”
.
班准并不觉得荣潜找他会有什么急事,想着被文文告知荣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便没有回拨过去打扰荣潜睡觉。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就趁着病刚好,精神轻快的状态,紧忙去了公司,一来二去的,也就忘记了给荣潜把电话打回去。
临近大年三十的公司越发繁忙,就连出差回来的班卓都经常在深夜时分才能离开公司,更别提手下勤奋刻苦、充满斗志,同时又热爱加班费的员工们。
觉醒之前的班准不是一个好演员,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是工作时始终保持着兢兢业业状态的公司副总。
从文文家离开之后,班准便因为冗杂的事务而懒得每天开车回家,索性直接睡在办公室的休息室中,餐饭也一并在公司食堂解决。
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让他原本就没好利索的身体愈发沉重,只能靠苦涩的药片顶着,意图强撑到过年那天,再彻底放松下来。
秘书进来送文件的时候,班准刚吃完了药,嘴巴苦得厉害,正趴在宽大的办公桌边缘低头缓解着口中的艰涩。
听到敲门声,班准紧忙坐直身子,正了正颈间的领带,朗声道:“请进。”
身姿窈窕的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过来,恭顺地对班准道:
“小班总,文件放在这儿了,请您过目。”
班准被药苦得仍旧皱着眉头,但看在秘书的眼中,像是对她的业务水平不满意一样。
她眨眨浓密的睫毛,有些紧张地偷眼看着班准。
要说这位小班总以往的脾性,实在是让他们全公司上下都叫苦不迭。
粗鲁暴躁爱骂人,无论是男员工还是女职员,但凡犯了一点错,都会被他牢牢抓住,然后将错误放大无数倍,开始进行惨无人道的破口大骂。
可最近变得……非但不凶,甚至越来越让人着迷。
“Easter……”
班准的办公室是单面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员工们的工作状态,随时起到监督的作用。
不过自从班准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便总觉得有些别扭,轻易不会监视般地去看着外面的人,只不过偶有发呆的时候,会漫不经心地往外看那么两眼。
Easter发现班准的脸似乎有点微微发红,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面对着班准这样的男人,几乎没有人会不脸红心跳,饶是专注于工作的秘书小姐也不例外。
Easter微笑起来:
“小班总,您请说。”
班准咽了下口水,指指外面办公室Easter桌上的一个小盒子,尴尬地笑笑:
“你可以借我一颗糖吗?”
.
班准在工作期间朝秘书索要糖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大年二十九这天清晨,班准刚从休息室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出来准备开始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工作时,一抬眼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大堆的喉糖、热饮和止咳糖浆。
细看过去,那止咳糖浆还是小儿专用的。
一沓精美的小卡片压在键盘下,写满了祝福他早日康复的话语,以及拜年的吉祥话。
班准认认真真地看完每一张卡片,直到将它们收进抽屉里时,嘴角都还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班准抬眼看了过去,见那人走了进来,忙起身打招呼:
“大哥。”
班卓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旧无波无澜:
“怎么还在公司?大过年的不回家吗?”
班准这才恍然想起了今天是除夕,员工们昨晚就已经尽数放假了,此时公司里除了他之外,应该只剩一楼的执勤人员了。
奥,还有眼前的大哥。
幸好他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去五星级酒店给荣潜定了年夜饭,否则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那位祖宗肯定又要记仇了。
班卓见班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沉声提醒了他一句:“阿准?”
“啊,大哥,回家,回家。”
班准关了电脑,抓了一把员工们送给他的糖果塞进外套里,顺手塞了几颗到他大哥的口袋里:
“给,大哥,特别甜。”
冰凉的手指碰到班卓的手腕,凉得他微微蹙眉。
想要握住那几根手指替他暖暖的时候,班准已经含着一颗糖,背对着班卓穿上了宽大的羽绒服,从斜后方看过去,青年的脸颊被嘴巴里的糖果拱得微微突起了一个小圆包,显得幼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