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他撑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道:“恭喜——”
下一秒,他被狼人紧紧抱住了。
滚热的血沾染在他身上,狼人全都是伤的手臂将他圈在怀中,因为用力,更多的血从伤口中被挤压出来。
从新狼王的口中,人类清楚听到了一声悲恸的呜咽。
耳朵上的血已然干涸,毛毛被黏成了硬硬的一缕,阮陌北抬起手,不敢落在对方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只得轻轻摸了摸他头顶,轻声道:“我没事。”
“反倒是你,要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了。”
贺松明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赶过来的?还是说对方其实并未发现埋伏在树上的他,只是在第一时间跑过来,想要分享战胜土狼的好消息?
阮陌北不知道,无论原因究竟如何,他心底都被酸软的情绪填充着,这种情绪还在继续不断膨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涨开,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贺松明终于把他放开,狼人身形有些摇晃,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终于体现在了身体上。
杜.冷.丁已经完全起效了,除了气管里好像有痰之外,阮陌北感觉浑身舒畅,他不敢咳出来,因为他知道喷出气道的不会是痰,而是鲜血,黑块,也许还有内脏的碎片。
阮陌北赶忙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双氧水和绷带,他先迅速在贺松明腹部最狰狞的伤口处撒上厚厚一层止血药,再缠上绷带。
从目镜里他就注意到贺松明伤的非常重,如果那只土狼绝境中的挣扎再剧烈一些,贺松明的肠子就都要流出来了。
狼人乖乖地任凭阮陌北为他处理伤口,海伦从旁边冒出头来,见状又默不作声地回去了。
果然,成为新狼王后连宣誓主权都顾不上,直接飞奔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手臂上的抓伤阮陌北已经懒得理会,如果全都包上他面前出现的将会是一只木乃伊,只用酒精擦去干涸的鲜血,清洗伤口。
阮陌北着重处理了最要命的胸腹部,浑身皮开肉绽的痛苦肯定很不好受,但阮陌北没问贺松明要不要服用止痛药,贺松明的血性已经全部激发出来了,狼人现在估计还兴奋着,感觉不到究竟有多疼。
在他包扎胸腹的时候,贺松明低着头,在阮陌北肩窝里嗅来嗅去。
主人身上蹭了许多他的血,现在全都是自己的味道,细白的脖颈处,能隐约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犬齿刺破土狼脖颈时的亢奋还停留在神经末梢,鲜血温暖地流淌,爽快地喷***,比起狼人,人类的脖颈要更加脆弱,也更加……鲜美。
贺松明终于忍不住,他张开嘴,轻轻咬在了阮陌北颈侧,顺着那道隐藏着动脉的经络细细舔舐,不断地落下亲吻。
确实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要放在往常,贺松明绝对不敢主动这样。
阮陌北被痒地缩了下脖子,倒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能够听出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狼开始扩大范围,舔舐他的脸颊和锁骨,阮陌北实在受不了湿漉漉的感觉,伸手推了下,对方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将伤口全都处理过一遍,阮陌北给贺松明打了一支抗生素和破伤风,谁知道土狼的爪子和牙齿上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将狼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阮陌北满意极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拍拍对方手臂,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地盘。”
贺松明拎起箱子,小心扶着阮陌北,一步步走向营地。
正在翘首以盼的众狼人见他带回来了一个人类,简直都要惊掉眼珠子,他们的新狼王拒绝了众多母狼的求爱,就是因为这一个脆弱的人类吗?
还是公的!
但狼人们还是尊重地低下了头,狼群一般会由一对优势配偶领导,现在,阮陌北这个人类,作为贺松明的配偶,也成为了狼群的首领。
土狼的尸体软塌塌在一旁,无人问津,它身上全是狰狞伤痕,半边脖子都被贺松明撕开,面目血肉模糊。
他成为狼王之后占据的几头母狼全都在讨好贺松明,兽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慕强到冷酷的地步。
阿尔伯带着其余狼人过来,族群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回到了他们家族的手中。
被迫接受短暂的庆祝,贺松明按照狼群的习俗,挨个嗅过其他狼人身上的味道,作为主权的宣誓。
等到新王登基的fēng • bō平息,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他悄然问向海伦:“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海伦:“你最好在这里休息两天,养养伤,然后我会向你发出挑战,到时候记得稍微放点水。”
贺松明点点头:“那明天,我去看看猪人留下的痕迹。”
海伦:“这个交给我来吧,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会追随猪人在森林里留下的味道,一路向你传递信息,到时候你们在外面开车跟着就好,也能节省许多时间。”
海伦提出的方法是目前最佳,阮陌北的身体经不起耽搁,贺松明现在迫切希望猪人就停留在森林那头的两个城市中,这样他就能尽快抓到对方,夺回圣枪,挽救主人性命了。
终于放松下来,贺松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疲惫,他和土狼的死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受了很重的伤,还特地跑过去将阮陌北带回来。
肾上腺素退去,伤口后知后觉的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还好都被处理过了。
阮陌北从箱子里拿出食物和水,其他狼人献上刚刚捕猎来的鹿,贺松明看了眼旁边的阮陌北,不客气地收下了,他在火上将鹿烤到半熟,张嘴撕下一大块后腿上的肉。
野性觉醒后,贺松明好像更喜欢吃这些,平日里他吃人类的食物,无论多美味,总尝不出多少味道。吃蔬菜对于狼人来说就是在啃草,而那些切好的小肉块,还不够塞牙缝的。
阮陌北本来想给贺松明拆一盒自热食品的,现在也用不着了,只递给他一瓶水。
饭后贺松明被族人的簇拥着,在附近巡视一周,这一整片山林都是狼群的领地,实在太大了,以狼人的速度全跑过一遍,也需要十天半个月。
阮陌北留在营地里,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长时间的走动,如今车开不进来,他大概需要暂且住在狼人的地窝子里了。
贺松明在一个小时后回来,弦月挂在林梢,月色清冷,土狼的尸体早就被清理出去,阮陌北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
被强有力的双手抱起的时候,他挣扎着从混沌中醒来,迷迷糊糊道:“回来了。”
“嗯,附近有水源,我带您去洗个澡。”
主人如今精神不佳,估计想骂他都没力气,贺松明大着胆子,将阮陌北打横抱着,一步步去到水边。
清凉的流水让阮陌北精神一振,杜.冷.丁的效果已经退去,他休息了一阵,现在虽然还在疼痛,但没到上吗.啡的地步。阮陌北努力忽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的疼痛,轻声问道:“你的伤口能沾水吗?”
“那就拜托帮我洗洗能碰水的地方吧。”
贺松明身上全都是血,他自己的,还有土狼的,不洗干净,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和主人睡在一起的。
阮陌北坐在岸边,撩起水,一点点将贺松明身上干涸的血迹擦洗干净,他小心避让着伤口,黑暗的森林里,一切都不那么清晰,只有智能手环亮着光芒,帮助人类视物。
他拆开贺松明胸腹间的绷带,又给他换了新的,皮肉外翻的伤口在强力止血药的作用下已经结痂,以狼人的愈合速度,大概三天之后就可以愈合成一条伤疤。
贺松明的这一身衣服肯定洗不出来了,阮陌北索性直接扔掉。
终于将狼人后背腰窝处的最后一点污迹洗去,他松了口气,鼻尖上都隐隐冒出汗珠。
不管他再怎么洗,贺松明都不会喊疼,就算他主动问,得到了也只是一句“不疼”。
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贺松明现在必然被疼痛纠缠着,为了让他舒服一些,阮陌北相当谨慎。
“好了,等明天早上再换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了。”回想起和土狼的撕斗,阮陌北还心有余悸,他当时真的很担心贺松明会出事,野兽之间搏斗,只要一方出现微小的破绽,都会丢掉性命。
还好贺松明完美地完成了。
贺松明应了声,将阮陌北抱进水中,为他清洗身体。人类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他们两个刚刚认识的时候,主人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慵懒神色。
因为那个时候,主人的精力和精神,都非常好。
现在的慵懒,只不过是体力不支的表现罢了。
贺松明抿起嘴唇,把阮陌北洗好,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则随便擦了擦身体,上岸穿衣,抱着阮陌北回到营地。
新的土窝子已经被挖好了,里面垫上了柔软的干草,阮陌北在里面坐了会儿,无奈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变得有点娇气,特别不想睡在这种地方。
没有灯,他光靠智能手环的光线,眼睛也不舒服。
“我们去车里吧。”阮陌北轻声道。
贺松明自然不会拒绝他,立刻抱着阮陌北爬出地窝子,他和海伦打了声招呼,背着他的人类伴侣,飞奔向车子所在的地方。
贺松明背上宽厚温暖,双手稳稳撑着他大腿,阮陌北趴在他肩头,在平稳的颠簸之中,仿佛找回了幼时的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贺松明打开车门,将已经在他背上睡着的阮陌北轻轻放在床上。
阮陌北嘴里唔哝两声,迷迷糊糊地醒来,车里壁灯的光线恰到好处,暗格里装着酒水和食物,药品和武器在床下,床铺柔软,被子上还带着隐隐的香气,一切都是人类最习惯的模样。
阮陌北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用力搓了搓脸,拿出杯子,拆了一瓶红酒,倒给贺松明,笑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庆祝方式,可能会有点寒酸。”
“先生能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贺松明端着酒杯,他没有喝,因为他知道,这杯酒不是他自己的。
他几个小时前才服用过抗生素,除非主人想让他死掉,才会让他喝酒。
果然,阮陌北又拿过了一罐饮料,递给他:“刚吃了药你不能喝酒,就用果汁吧。”
“您现在也不适合喝酒。”
“没事,喝了也许还能舒服一些。”阮陌北端起酒杯,和贺松明轻轻一碰,将红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否因为狭小昏暗的环境滋养了醉意,还是贺松明琥珀色眼眸中的神色太过温柔,阮陌北只觉得自己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