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赵渊这一份好意,赵如意记得。她自小如孤儿般长大,少能领受到亲情,于是她也不会觉得亲人之间就可以存在理所应当。
但起码,这不是一个厌恶她、或是权衡利弊之后再思考拿什么面孔面对她的弟弟。
于是赵如意也就直白地问了:
“老太太可有什么忌讳?”
赵渊想了想,说:
“老太太肖鼠,所以府中无人养猫。”
对于赵渊的回答,赵如意觉得满意。姐弟俩未说太久的话,但现在,两人对彼此都很有好感。或许是今日父慈子孝,赵国公心情很好,便就近歇在了赵国公夫人处。
翌日,赵如意醒得早,见外头晨雾蒙蒙,问红玉:
“是下霜了吗?”
说来惭愧,红玉虽是丫鬟,但对农桑事的了解远不如赵如意,她很想了一会儿,方不太自信地说:
“应当是的。”
赵如意一时间心血来潮,催人给她随意梳了个头,便要去院子里采晨露。这时节常有女孩儿采了晨露烹茶,但赵如意没这等雅兴,她采晨露是为了烹调,她虽没有易牙的手艺,但多年的乡间生活,也调理出一手好厨艺。
分雪院离府中的花园不远,这季节,腊梅半开不开的,别的花却早就谢了,唯有松柏四季常青,这这灰败中显出一种诡异的生机。时人常颂松柏,但在赵如意看来,这不过是种习性不同的植物罢了。
天光渐亮,路上来回的仆人也多了起来,赵如意远远听见一个声音说:
“那个就是三小姐?”
那声音有些沧桑了,赵如意没听过这个声音,顿觉新鲜。
因府中没有下人议论主子的规矩,红玉正要斥了那个不知深浅的婆子去,却突然有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她。
她抬头,是赵如意。
赵如意眉眼都不曾动一下,反而不再采那些花露珠子,对不远处的对话仿佛洗耳恭听一般。
“也不知道太太是个什么章程。”
“是啊,到底是……杀了她姨娘,要是她知道了,这能忠心吗?”
“真不明白太太是个什么章程。”
那人又重复了一句,然后人影渐渐隐去,等赵如意回头,红玉已经是一脸的惨白。就仿佛她才是她们口中的主角一般。
若说从前红玉只是觉得三小姐有些聪明,如今再看三小姐这一脸镇定,反应过来的红玉突然觉得,三小姐一定是天生大才。她的脸是这样的冷峻,冷峻到仿佛任何的语言都不能撼动她的意志,也不能惊扰她的心智。
对于这个如今在红玉看来简直高山仰止的三小姐,还没等她发表一番自己的意见,就听三小姐说:
“把东西收起来,中午叫厨房少做一道汤,然后叫他们给我送只小母鸡过来。我也下厨做个鸡汤,自己做的东西或许味道能更好些。”
“小姐?”
红玉仿佛是没听明白一般,她双目直直的,说话也似喃喃自语。
“嗯?”
赵如意勾一个唇。
“小姐刚刚?”
“刚刚怎么了?”
她眼睛一眯,越发促狭。
红玉没有赵如意那么好的定力,但她颇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想了想,咬牙道:
“刚刚那些婆子说的话,也太骇人了,小姐万不要当真。”
赵如意的眼神仿佛能直望到红玉内心深处,她盯着红玉,看了又看,最终放下一点心,说:
“我刚什么都没听见,你听见了吗?”
“没有。”
“没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