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老祖宗在家中含饴弄孙,平日里若有什么应酬,也一味只放给儿媳,两不沾事。这些日子,腊梅开的正好。今年的年来的晚一些,冬天却不晚,尚未到年关,寒气就冻到了骨子里去。
赵惜缘定了一位文官家充做嫡子养的庶子。这些日子常在屋子里绣嫁妆,无事鲜少出门。赵惜缘姨娘出事之后,她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成长真是残酷。
赵如意侍弄着院子里的一株腊梅,这一株腊梅曾是张姨娘的最爱,当她从张姨娘院子里挪过来的时候,已经枯的不成样子。后来幸亏花匠起死回生,到了今冬,又是一年绽放时。
红玉也定了亲,先帝孝期将过,婚丧嫁娶这样的事也慢慢活跃起来。她定亲的对象是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兄,两家知根知底,也算门当户对。
聚散终有时,离赵如意入宫的日子渐近了。周围忽然传来人的脚步声,赵如意回过头,见红玉脸色潮红,前额的碎发因被汗水浸透而贴在脸上。
“怎么了?”
红玉如今已经习惯了赵如意这种仿佛万年难有一变的冰山脸,她微喘一喘气,待平复了,才缓缓说:
“老祖宗院子里吵起来了,夫人让您也过去。”
不知是出于拉拢,或是别的什么目的,赵国公夫人如今越发依仗赵如意。自从答嬷嬷自作主张撺掇着赵惜柔处置了张姨娘之后,便被赵国公夫人送出府荣养。应嬷嬷智商上高答嬷嬷百倍,对赵三小姐也从不阴阳怪气,横眉冷对的。虽客气中仍带着审视和疏离,但这已经是赵如意万分能接受的态度了。
祖母院子里能出什么事?赵如意浇水的手并不停顿,直到一股梅香很寒意扑来,赵如意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方对红玉说:“我这就过去。”
老祖宗不喜欢人穿红着绿,好在现在仍是先帝孝期,也没人敢大剌剌的穿红着绿,虽说如今老祖宗仍不太待见赵如意,可媳妇愿意抬举庶女,儿子又是不太管内宅事的,老祖宗无法,也只好将就着过了。
院子里嚷嚷的叫人头疼。虽然赵如意一向知道祖母不太讲理,但头一回听到她这样中气十足的喊叫声。赵如意进厅的时候,正赶上一碗热茶砸在嫡母脚边,赵如意先给两位长辈请安,双眼在这屋里逡巡一圈,发现孙瑶眼睛红肿着,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不疾不徐地行礼,老祖宗也不阴不阳地叫她起来。赵如意站直身子的第一件事是又弯下身子去拾起嫡母脚边的碎瓷片。在捡瓷片的间隙她看到嫡母脸上闪过一闪而逝的动容,赵如意并不因此得意,反正人在失落时若遇上这种雪中送炭的温暖,再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
“你来了,正好。你嫡母喜欢你,你就与她说一说男婚女嫁的道理。”
老祖宗指着赵如意,她的脸色有些青白,可见是动了真怒的。这叫赵如意忽然想到襄远侯府,她站在嫡母身边,离孙瑶倒有些远了。心里有了分寸,于是笑:
“孙女不太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妹妹孙瑶也到了要议亲的时候,我叫你嫡母去与云家大妇说一说,她竟忤逆我,如意,你说这事应不应当。”
老祖宗气的捶床。
赵如意一双杏眼扫过孙瑶。自打来赵府,因她是老祖宗的娘家女孩儿,赵国公夫人从不敢慢怠,从前在杭州时带过来的瑟缩气早一扫而空,一身含烟软罗裙,一双芙蓉柳叶眉,这是个极标致,也极易惹人怜爱的美人。
不知道美人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她并不敢看人,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地下,似乎是在走神。
老祖宗问赵如意这话问的刁钻,好在赵如意并不上套。
“祖母是瞧上了云家大少?”
“哪里是你祖母瞧上了人家,是孙小姐。”
赵国公夫人不是包子,婆婆不讲道理,她就也犯不上给谁留颜面。阴测测说了一句,一双凤眼淡淡望向孙瑶。孙瑶煞白的小脸于是又白了一层,屋子里的香炉熏的是瑞脑香,香气袅袅像婀娜的美人步。
赵家不够清净,云家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事已是慢了一天发作了,昨日云翳同孙瑶正在文法寺你侬我侬,巧不巧被云挽撞了个正着。
云挽与云翳这一对异母兄妹早是不死不休,襄远候夫人近来身子渐弱,云挽挂心亲娘,本来是想要来文法寺为亲娘求一场平安,没想到却遇上一出好戏。
“逆子,逆子。”
襄远候一双手颤抖着指向云翳,自从身子渐好之后,他便在宫中领了禁卫军的差事。
骂完儿子,又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