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念喝醉酒之后,特别难缠。
她脑子虽然迷糊,但是确实想了起来,原本的秦祀,确实做到了他说的,一直到二十九岁生日自杀时,都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身边一个人也没没有。
“一辈子啊……”她嘀咕道,补充了一句,“不会有别人?”
她垂下眼,缓缓靠近,贴着他的唇。
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贴得很近,秦祀身上的温度很高,很热,她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根本掩盖不住。
他声音已经哑了,“……嗯。”
她直起身子,亲了亲他眼角漂亮的薄红,然后满意的看到,那处红意蔓延开来,他下颌线紧绷着,喉结滚动,明显在压抑,可是,也没有再推开她,或者讲那些气死人的话。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是一匹被驯服的狼,
她唇弯了弯,晕头转向,窝在他怀里,嗅着他的味道,醉意上头,她觉得越来越困,男生的话怀抱温暖宽大,睡着很舒服。
谁都没有动,也没有更进一步,他也没有把她推开,不久,她手直接垂了下去,缓缓蜷成一团,靠在他怀里,逐渐睡着了。
像星星落入了怀里。
他松松搂着她,很久很久,什么也没做。
一夜过去了一大半,他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有线索,速回。”
他沉默了,看向身旁女孩。
她的面颊睡得粉□□白,安稳香甜,在他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手指慢慢抚过她的面颊,力度很温柔,鹿念一点也没有反抗,乖乖巧巧的,甚至还把面颊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指尖一阵酥麻。
他手指想要离开,睡梦里,她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枕着他的手,蹭了蹭。
他几乎再硬不起心肠,甚至想,就这样好了,他愿意毫无尊严的匍匐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从很早的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如此。
明哥听到声音,推门出来,见到他,“你现在要走?”
这大半夜的。
“念念妹子呢。”
他说,“在睡。”
“明天帮她弄点醒酒的东西。”他说,“她家里,我叫人帮忙遮掩过去了,但是,中午之前,你送她回家。”
明哥,“?”
“就这?”他说,“你不给她留点别的话?叫她有个念想等等你呗。”
秦祀沉默。
他也没什么资格对她说什么,要她等他,这种奢侈的漂亮话。
他也不习惯做这种诺言。
好在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开始,
明哥问,“那你什么都不说吗,等回来了,你再去追她?假设到时候她有男朋友了,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
他握着行李袋的手指顿了顿,骨节有些发白,“随她喜欢,我不会干涉。”
明哥讥讽的说,“呸,还不会干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能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他从秦祀小时候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像狼崽子一样,盯上的猎物绝对不会放手,习惯性蛰伏与忍耐,占有欲强得过分,手段偏激,只要能达到目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骨子里的性格,是不是变的。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用在鹿念身上过,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过这一面。
只有在鹿念这件事情上,明哥不知道,他为什么竟然这么能忍耐。
“你不然就抽空回来看她呗。”明哥放缓了声音,“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就不和她说清楚,都到这地步了。”
“我怕再就走不了了。”他平静的说。
“或者。”他说,“我怕我会毁了她。”
如果他们现在真的在一起,压力可想而知,甚至一直只能偷偷摸摸,还要承受非议,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能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帖。
他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是鹿念……他不想让她承受那种压力。
或者说,还以为他内心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如果真的让鹿念和他在一起,最后,发现她只是图新鲜玩玩而已,或者顶不住陆执宏的压力,想要分手,再或者,她发现了他不堪的一面,自己想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来。
外头下起了小雨。
他的背影消失。
明哥睡意彻底消散了。
他从冰柜里拿出了一听啤酒,打开,仰脖灌下。
“一个疯子。”他看着外头雨幕,喃喃道,“加一个傻子。”
*
第二天,鹿念被电话打醒,一看,上午十点,是明哥。
记忆慢慢回复。
她左右看了下,身上衣服整整齐齐,被子也盖得好好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鹿念愣愣的。
“秦祀呢?”她问。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脑子一突突的疼,但是,没有完全断片。
她依旧记得,自己问秦祀的那个问题,以及他的回答。
“走了。”明哥硬着头皮。
说实话,他有点怕鹿念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起来或者闹起来。
但是鹿念平静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道昨天那算什么。
算是表白么?
但是,他们都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吻也没有。
鹿念心里奇妙的平静。
吃完明哥准备的早餐,她问,“他还会回来么?”
明哥狂点头,“肯定会。”
他想多说点,又语塞了,就怕鹿念问他,那秦祀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结果鹿念什么也没再问。
她吃完早餐,给明哥道谢,平静的离开了,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鹿念的高考志愿是陆执宏填的,前几个都是经济类志愿,最后,被鹿念自己顺手加了一个文学系。
不料,最后因为考分原因,第一志愿没有录取,她直接落在了最后兜底填报的文学系里。
陆执宏为这事很生了一次气。
不过他这段时间志得意满,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准备接下来大干一场,因此也就没有再太过于计较这个,只是叫鹿念去辅修第二专业。
反正,对鹿念,他也并没有指望她可以学成继承家业,只是习惯性的包办而已。
赵雅原被安工大录取,一所也挺不错的理工类大学,安大和安工大挨着,他经常跑来安大找她。
鹿念倒是觉得,以赵雅原之前稀烂的成绩,可以在后面这一年进步到这种水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开学不久,赵雅原给她打电话,“阿婆愿意过来了。”
鹿念知道这件事情,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跑这件事情。
鹿念眼睛一亮,“那太好了,那小秋呢。”
赵雅原顿了顿,“秋沥,你还不知道吧……他应该和你成同学了。”
鹿念,“啊?”
她惊得电话都要掉下来了。
秋沥不是这么抗拒来安城的么?竟然会选择报安城的大学?
“秋沥成绩一直很好。”赵雅原说,“也是为了要陪阿婆,只能也过来这边。”
秋兰需要长期治疗,秋沥放心不下她,赵雅原说过,赵家人可以负责她的全部治疗,最后,秋沥还是选择了也过来安城陪她。
陆执宏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接受陆琢的死了。
也不再寻找。
人和小时候的模样,毕竟也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甚至就站在陆执宏面前,他可能都认不太出。
所以赵雅原觉得,也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鹿念是在病房里见到秋沥的。
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肩膀有些单薄,他坐在凳子上,正安静的削一个苹果,旁边就是秋兰的病床。
深秋时节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出了一个温柔干净的轮廓。
鹿念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小秋,小秋,小秋。”床上的老人似乎被梦魇住了,枯瘦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声音颤抖,“快到阿婆这儿来。”
鹿念脚步顿住,被这怪异的一幕,惊得有些汗毛直耸。
少年放下削好的苹果,轻车熟路的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婆,我在。”
过了几分钟,终于平息。
鹿念放下果篮,紧抿着唇,“……怪不得,你一定要过来陪阿婆。”
“她刚不是在叫我。”秋沥温和的笑。
鹿念呆住了。
阿婆很早很早之前,有个亲孙子,名字就叫秋沥。
“我是顶替他的人。”秋沥说,“这个名字,也不属于我。”
只是一种陈述的语气,鹿念却都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她到现在,都一直不知道秋沥的本名,那个被完全消抹掉的本名。
“阿琢。”他说,“那个时候,他们都这么叫我。”
“阿琢……”鹿念喃喃道。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称谓了,从她嘴里叫出来,有些奇妙的感觉。
“还是叫我小秋吧。”少年浅浅的笑,“听着更习惯。”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在他身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