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是自己穿的衣服,哈迪斯就坐在床头,静静看着他。
一袭白袍遮住了纳西索斯身上点点红痕,他系好腰带,抬眸,就看到哈迪斯正看着他。他的目光深沉如不见天日的深渊,缓缓从他的脸上移动到他的脖颈处,然后定住。
纳西索斯垂眸,拉了拉衣领,挡住脖颈处的吻痕。
“看什么看,你做的好事。”
他说着,不去看哈迪斯,扭头往外走去。走到寝殿门口,忽然站住:“走吧,哈迪斯,去吃早餐。”
哈迪斯低低“嗯”了一声,纳西索斯细细去听,听见他身上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渐渐近了,又近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伸了过来,缓缓捉住他的手。
“走吧,纳西索斯。”
像以前的每一个早上,他们共同享用早餐。
——真好啊。
纳西索斯愣怔片刻,换来哈迪斯一个回眸:“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
纳西索斯摇了摇头,任他牵着自己往外走。
哈迪斯的举动和往常一样。
他的手也像往常一样干燥温暖。
拇指处的纹路,似乎都是他吻过的样子。
但是,力度不对。
那种不自然的感觉,青涩得像没有熟透的果实。
纳西索斯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
早餐是用橄榄油煎得金黄的薄饼,散发着诱人品尝的香气。哈迪斯一如既往地照顾纳西索斯的口味,纳西索斯喜甜,他就取了一块煎饼,淋上甜甜的蜂蜜,递到纳西索斯面前。
尤妮丝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冥王陛下给冥后殿下献殷勤,默默侍立在两位男神身后,眼神亮亮的,好像撒满了星星。
哈迪斯掀起眼帘看她一眼。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忙收回视线。
纳西索斯接过薄饼的动作一顿,哈迪斯收回目光,低声提醒:“小心,蜂蜜要沾到手上了。”
瞧,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他就是冥王陛下的特殊,他的例外。
纳西索斯的嘴角扬了扬,很浅的弧度。他的唇角沾了一点蜂蜜,看着亮晶晶,又甜滋滋。
哈迪斯的眼眸微深,眸光落在那微甜的唇角,他想——他应该很喜欢今天早上的薄饼,又往他的面前递了一块:“再吃一点吧。”
蜂蜜很甜,纳西索斯没有节制,吃到最后嘴里甜得发苦。
欧律狄刻取来了美酒,与尤妮丝并肩侍候。她是极细心的,看到纳西索斯眉尖轻轻一蹙,她就有所察觉,捧着酒壶往前两步,替棕发的男神倒上美酒,又给冥王陛下满上一杯。
酒香弥散开来,甜甜的香味里也泛着丝丝苦涩。
酒就是这样,苦涩里带着甘甜,甘甜里又抹不开苦涩。
爱情也是一样吧?
纳西索斯拿着酒杯,轻轻晃了晃,手指上杯壁上摩挲。他是打算喝的,但是最后并没有喝。他把酒杯放下了,告诉哈迪斯:“我吃好了,先去训练场了。”
尤妮丝有些惊讶纳西索斯会这样说。
冥后殿下是和冥王陛下发生矛盾了么?往常都是冥王殿下陪着他去的!
饶是迟钝如尤妮丝都发现了不对,欧律狄刻更不必说,只是不等忧愁染上两位侍女的眉梢,她们就看见冥王陛下起身,声音依旧淡淡:“我送你去。”
看这态度,听这话说的语气,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看来是没事的。
两位侍女齐齐松了口气,在冥界,她们自己没谈上恋爱,倒是为冥王和冥后操碎了心。
尤妮丝向来不擅长掩饰情绪,在哈迪斯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紧张的眼眸就移向了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没有拒绝。
“嗯,好。”
欧律狄刻留下来收拾残羹冷炙,尤妮丝随侍两位男神。粗线条的幽冥宁芙难得小心,她步履轻盈,不敢打扰两位男神的相处。
“训练结束以后,我们去恩纳吧。”冷不丁的,哈迪斯突然这样说道。
纳西索斯看他一眼:“怎么突然要去恩纳?”
哈迪斯便又沉默了。
纳西索斯太了解他,哪怕哈迪斯已经很注意管理自己的表情,但他微蹙的眉宇还有他那微微下抿的嘴唇,还是无声叛变,向纳西索斯暴露了他的心情。
纳西索斯停下脚步,心里的不痛快又增添了几分。
然后,一只手碰触在他的脸颊。
“我在取悦你。”
那样温暖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在他脸上蹭了蹭,轻轻的,好像生怕重一点都会碰伤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纳西索斯却觉得他好像揉捏着自己的心脏。
还有他低低的说话声,一如既往的温柔又耐心:“今天早晨反应太慢,是我的过失,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纳西索斯?”
……好过分。
他怎么能这么做,这么说,让他的心又酸又胀,同时又无可抵抗地软了下去。
那些低落的,恼怒的情绪不翼而飞,虽然很没有出息,但是纳西索斯不得不承认,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举动,就足以取悦他。
“笑一笑,嗯?”
鬼使神差的,哈迪斯用手指轻轻抵住纳西索斯的脸颊,给他造出一个笑脸。
指尖微微发烫,那是纳西索斯的温度。
哈迪斯从不怕烫,却下意识收手。
纳西索斯捉住他的手腕。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黑发的冥王,声音微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