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翡流着泪,忽的睁开了眼,喉似火烧,瞪着眼前灰蓝床幔愣愣出神。
那是梦还是眼前才是梦?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
一旁金汐尖叫了一声,忙忙扑过来:“九娘,你可是醒了?”
云翡费力的转头,愣愣望着眼前的金汐金铃二人:“饿,渴。”
她实是睡得太久了,金汐抱着她半坐起身,缓缓喂了水又喂了些粳米粥,才见脸色好转。
金汐忙要去请医,云翡制止了她。
对着金铃点了点头:“且报与我来发生了何事。”
云翡愣愣望着眼前金铃一张一闭的嘴有些出神,隐约听到了溪涧,坠崖,劫匪,六郎等词。却原来还是天正二年么?
金铃有些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云翡了然,费力的开口:“无妨,不过一张脸罢了。”
正是这张脸才让她在抄家那日有机会带着祖母乔装出逃。
也正是这张脸才让她在乱世中得以苟且偷生。
比得三年后的兵荒马乱,区区一张脸又算什么:“去备些水罢,我要沐浴。”
金铃诶了一声,抹了泪,欢欢喜喜出得门去。备好水,小心翼翼将云翡扶进枣红浴桶。
一旁金汐心疼的擦拭着云翡瘦骨嶙峋的背,边抹边掉泪。
虽伤都好全了,但无好药,还是留了些疤。又多日灌不进米水,瘦得这般厉害。
云翡吃力的抬头:“莫哭啦,再哭这水可就咸了。”
金汐破涕为笑,缓了缓,还是忧心忡忡:“九娘,如今可怎生是好?”
云翡细细搓着苍白的指尖,眼前却浮现着抢馒头时自己黑如鸡爪的手,还有那黑矮屋棚里祖母僵硬如石的手。
是啊,天正二年了,时已所剩不多,她该好好想想了。
……
昨夜落雨,客栈天井内尚且泛着湿气,在冷寒中起了些霜茬。
清晨,金铃早早的起了身,将李仁元拽出了被窝。
李仁元瑟缩着肩膀,睡眼惺忪的将马房牵来的马套上车架,便见金汐扶着戴着长笠,白纱遮面的九娘子出得门来。
不由流露了些惊诧和怜悯之色。
他虽只是个厨子,素日不得近主子身旁,但也知云九娘伤了脸,昏迷好些时日。
不曾想昨夜眼见便要去了,今日竟然就能下地走动了。
倒不知怎生的福运。只可惜好好一个世家贵女,遭了此等祸事,以后婚嫁便是无望了。
金铃瞪了李仁元一眼,见他忙低了头,才将九娘扶上车。
车内云翡摘下幕笠,对她摇头:“无需如此。”
日后这般眼色只怕要瞧了多去。她不在意,自也希望这两个丫头莫要放在心上。
马车颠簸,金汐按紧了棉布窗帘,回头忧心忡忡看了一眼捂嘴闷咳的九娘:“九娘可还好?莫不如先去医馆瞧瞧罢?”
云翡摇头,时不我待,她要寻到那人,且要在将要闻名后世的下角村之战爆发前赶到。
成与不成便在这几日,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
李仁元驾着马车,众人先去了市集,寻得一南往货商。
金铃将昨夜九娘分别写给云氏家主云贺兰和老祖母许氏的两封信,以及些许银两托递。
一众未歇,又马不停蹄往城南偏僻的小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