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切理好,佳容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没再跟我说一句话,就那么躺着,像是睡着了。
我盘腿坐在她的石棺前,闭目念度人心经。
在闭目的瞬间,我终于看到了那一段,他们无法释怀的过往。
十几岁的关弦之,与师傅从山中道观走出,进了巍峨壮丽的皇宫内院。
他进去见的第二个,就是佳容公主。
第一个是带他们入宫的内侍官。
彼时,内侍官满脸堆笑,腰弯成大虾,恭敬地背靠墙边,高呼:“公主殿下。”
师傅也学他的样子,靠宫墙而站,默默把头垂下去。
关弦之年少胆肥,又在山中多年,无拘无束惯了,根本不知道回避。
虽被师傅拉了一把,人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但头是仰起的,眼睛也看着那位坐在软轿上的娇俏少女。
肌肤盛雪,枊眉水目,鼻头圆润,艳红的嘴唇,像开着春天山间的一朵鲜红的花。
一身烟薄纱衣粉色锦绣裙,碧翠满头,尤其是鬓边别着的一串珍珠步摇,随着软轿的晃动,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太美太眩目。
是关弦之从未见过的,他看呆了。
年少的公主,坐在软轿之上,睥睨而下,目光也扫过关弦之的面目。
她目光望进那双揉了山间星光,不染尘间烟火的眸子里,也是震了一下。
既是天家公主自有娇矜,嘴角还是往上弯了一些。
随身的侍从喝斥:“大胆,竟敢直视公主殿下……”
“无妨。”佳容在软轿上开口。
她没让人把她放下,端坐在轿上,问关弦之:“你就是父皇请来的青木山法师?”
内侍官和师傅同时回道:“是。”
佳容没看他们两个,目光盯着关弦之:“喂!问你呢,说话。”
那个时候,她是宫里唯一的公主,被宠的骄傲蛮横,谁都不敢惹。
但刚从山上下来,未经人事的关弦之并不知晓。
他没被她的娇横吓到,反而脱口而出:“无礼,没人教你不以宠而作威,不学礼,无以立吗?”
“大胆。”
内侍们齐声喝斥。
佳容却没气,反而红唇一呶,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一些,更近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就是无礼,你又如何?”
小道士没招了。
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而佳容,也已经在他这里得到莫名的欢乐。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都红到脖根了,就掩唇笑着叫人继续往前走。
宫中岁月实在无聊,佳容又正值年少,对外面好奇,对这个山里来的小道士更好奇,便有事没事,去宫里的小道观看他。
先是借着上香祈福还愿,后来干脆连理由也不找了,想去就去。
关弦之不想理她,实在是初次见面,对这位小公主没有半点好印象。
但是师父说,他们现在不是在山上,是在宫里。
在宫里,就是人间,祖师爷都不爱管这儿的闲事,所以他们要入乡随俗,与这里的人和解。
他没有办法,只能听那个小公主在耳边唠叨。
可是听着听着,慢慢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