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和那个冒烟喷火的通道拉开距离,当然也不可能继续待在那些地生胎下,靠在旋转过道的一个转弯处,互相对视着彼此,一个脸色比一个差。
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在打谷场的草垛上玩,玩着玩着就没样了,有个胆子大的小伙伴,提议大家要不要一起把草垛点燃,看看火苗能冒多高,或者说模仿电视剧里边烽火狼烟的场面。
那个胆子大的小伙伴就真的点了,当看到熊熊烈火,一时间都六神无主起来,等到大人们纷纷来救火,胆子大的也被吓得够呛,胆子小的直接就被吓哭。
眼下我们犯的错,远比点草垛严重一万倍,可能就对我们村子而言,这跟shā • rén没有多大的区别,要知道朝阳祠堂从设立到现如今,至少也有好几百的历史,甚至可能上千年,跟栽在不远处被雷劈的老古柳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产物。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上面就是祠堂,否则说什么也不敢点这把火,三个人就像是犯了天大错误的孩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交谈,也不知道等待着什么。
上面全都是叫喊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声巨大的坍塌声,我们三个都浑身一怔,齐刷刷地看向那个铁门后面烟雾缭绕的通道,我感觉通体冰凉,手掌脚心滋滋地冒冷汗。
那些长在树根上的地生胎,也被呛的够呛,几乎全都出现了萎缩的状态,表皮干的就像是暴晒过的橘子皮,被震动的不断地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坠入无底深渊的可能。
华子还抚慰我们两个:“不用怕啊,在咱村这一亩三分地,大家都要给我面子的,反正我们把这些东西变卖就有钱了,到时候大不了重新修建一个新的祠堂不就行了?”
我和倩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搭他的话,主要不知道说什么,这涉及的问题可不是一个重不重建祠堂的问题,如果有人拿这个说事的话,搞不好我们三个要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华子啧啧着嘴,继续说:“能不能不要愁眉苦脸的,反而事情已经出了,要是到时候村长那些人不依不饶的话,你们说是我点火烧的,把这件事情推到我的头上,村里人都怕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他的好意,这火是我们一起点的,完全属于我们的无意之举,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要真的需要承担什么责任,那也是我们三个一起来,怎么可能叫华子一个人去承受全村人的怒火。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到只剩下浓烟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准备去凑上前去看看情况。
我看了一眼,立即就发现因为剧烈的燃烧,把里边的墙体烧出了无数的裂缝,不断有焦土顺着裂缝往出流,而且愈演愈烈,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
“快走,晚了就出不去了。”我叫了一声,把还在神游的华子和倩倩叫醒,我们三个就从上面冒着浓烟黑漆漆的窟窿往外钻。
等到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那几乎就像是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怪物,外面的村民提着水桶盆子之类的围绕着被烧塌的祠堂沮丧地站了一圈,我们三个的出现把他们吓了一跳,几乎都以为是什么邪祟怪物从下面爬出来索命,纷纷往后退去。
稍微一些胆子大的人,紧握着手里的铁锹、铲子等,将我们围了起来,当看清楚是被烟熏火燎后的我们之后,他们异常的惊讶,因为村长说我们死在了下面的古墓里边,是被邪祟迫害的,所以他们才炸了之前老柳树树桩上的洞。
我没有看到村长,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跑什么地方潇洒去了,倒是张文顺拄着拐棍,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先是打量了我们三个几眼,然后就对他身边的人说去请什么刘先生。
我们三个被带到一个无人居住的破院子关了起来,外面还有村里年轻力壮的中年男人把守着,多少有被软禁的嫌疑。
合计了一下,我们先把怀里的青铜器和身上的东西,全部塞到了破房里边的坑洞中,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在村里人第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更在意我们身上到底有没有邪祟。
直到刘先生来了,华子才告诉我,这人是十里外村子的,自从我老娘那个神婆去世了,他就彻底崛起了,现在十里八乡有人撞了邪,婚丧嫁娶、迁坟动土看吉时什么的,大家都找他,给找一次至少给一百。
刘先生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背脊很直,穿着已经不知道洗了多少水的蓝衬衣,袖筒卷到了臂弯处,他的脸上有微微的胡茬,常年务农的他,皮肤偏黑,指甲缝里都是黑泥,食指和中指之间微黄,就像是被烟熏过似的,看得出他常年抽烟。
华子上去就把他皱巴巴的香烟递过去:“刘先生,您大晚上怎么跑过来了?”
刘先生并没有接,摆了摆手让华子不要说话,他看了我们三个好一会儿,然后就开始若有所思地掐着手指算了起来,过了片刻才微微点头,便是转身离开了院子。
等到刘先生再来的时候,手里就端着个小盘子,上面放着黄白蓝裱,黄裱二道,蓝裱三道,白裱四道,我立即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显然是认为我们三个身上跟了邪祟。
从小就待在老娘身边经常会见到这些,这都是有说法的。
黄裱两道敬神,如果是一道就是敬天,神在天之下,故此以两道表达敬意,也是告慰五方揭谛和四值功曹,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让他们睁一只闭一只眼。
蓝裱三道敬人,这里的敬可不是恭敬,而是用来保护人身,像这种行业的先生认为人身上跟了不干净的东西,体质就会相当的羸弱,如果不加以保护,邪祟在被清除之时,必然会进行最后的反扑,而这三道蓝裱正好可以护住人身上的三盏灯,也有叫三把火的。
民间说法是位于人的头顶和双肩上,尤其是头顶的最为重要,所以不要让人轻易摸你的头,尤其是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喊你的名字,或者拍你肩膀,千万不要回答或转头,这样就会灭自己的人气,从而给邪祟制造机会。
老娘当时还告诉我一句顺口溜,叫:“凡人肩上有阳灯,阳灯护体邪难侵,半夜回头灯易灭,阳灯一灭命难寻。”
至于四道白裱便是敬鬼,相当于提前跟亡魂打招呼,换句话也叫先礼后兵,要是跟在他人身上的邪祟不识好歹,只能采用手段打跑,甚至是当场打散。
看着刘先生面朝南跪下,将那些裱书焚烧掉后,又磕了三个头,然后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但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这是在故弄玄虚,更多是做给人看,实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起身之后,刘先生点了支烟,眯起眼睛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整个过程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说实话我还真就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不过,当他一开口,我立即就明白了他走的道和老娘的道,有很大程度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