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日的空气中,都带了几分燥热。窗户外头,虫鸣声此起彼伏。
陆良玉披着一头的散发,依偎在身侧的秦希泽怀中,几缕青丝随意地搭在冷白的皮肤上,惬意而悠闲。
她用手细细抚摸着胸口上的那道伤疤,眼中满是痛心与怜惜。
时隔几年,伤疤已经淡了许多,不复昔日的狰狞,但白色的印记却保留了下来。长长的伤疤,述说着那次情况的凶险与可怕。
“希泽,你有想过,什么时候离开京城?”陆良玉缓缓开口道。
秦希泽偌大的喉头微动,反手抓住了她乱动的小手。
问道:“你想离开京城?”
陆良玉眨眨眼,低声道:“小皇帝早晚有一日会长大的,若那时,他知道了父亲去世的真相,只怕难以收场。”
常言道,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常言又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秦希泽沉默了,陆良玉的话,自然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他所考虑的,还不单单是这些,今日女儿在小皇帝的寝宫被发现,说明二人至少碰过面。
抓周那日的情景,又在他的心头浮现。他熟读历史,自然知晓后宫的腌臜之事。也不愿掌上明珠入主后宫。
“希泽,古来功高盖主,能全身而退的臣子,没几个的,我不愿……”
陆良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她相信秦希泽懂的。她不愿眼睁睁看着秦希泽落入难以挽回的余地。
秦希泽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他自然要为娇妻弱子考虑。
只秦老太君年纪渐长,小皇帝尚且年幼,现在抽身,为时尚早。
“再过几年吧,待小皇帝再长大些,不是我贪恋权势,是实在没法放手。”
几次夺嫡内斗及频繁换帝,朝中本就人心涣散,加之邻近小国渐成气候,眼下小皇帝还是个稚童,他不得不撑住了。
“我知道。”
陆良玉听得出秦希泽有几分心急地自白,只淡淡地点头。
当下将头依偎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有节奏地跳动,低低地道:“但要在老虎长牙前,及时抽身。”
君不见古往今来的所谓诰命大臣,有几个能落下全乎尸首的。
小皇帝,难保不会像昔日的新皇一般,又是一条咬人不叫的白眼狼。
“我知道。”秦希泽点头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心下,也会担心,再被咬一次。
二人没有再继续交谈,却也进行了夫妻间的深入交流。
转眼暑往寒来,又是两度春秋。
院子里的树叶落又发芽,繁密又开花,转眼,又成了一株光秃秃的树。
秦老太君的病越发的严重,前些年还能勉强认出人脸,这两年,只能看出个模糊的人影了。
出入都要丫鬟嬷嬷在一旁搀扶着。再后面,连下床都有些困难了。
陆良玉每日带着两个小儿过去晨昏定省,陪着秦老太君吃饭,唠唠嗑。
秦老太君的牙掉了许多,只能吃些稀稠的粥,偶尔,也会拉着陆良玉念叨她年轻时候的事情。
秦老太君往日也是世家出生,袁家最鼎盛的时候,颇得当时的皇帝宠爱,一家好几个黄马褂。
“良玉,我瞧着年轻时候一起的世家大族,也只寥寥无几的几户人家还继续,有的,连门都找不见了。”
秦老太君含含糊糊地拉着陆良玉的手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