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负我。”郭雅语调幽幽,“我杀了一个负心汉而已,娘娘能理解的吧。”
她狼狈的模样的确很像被辜负的可怜女子,可道出的事实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觉得柔弱。
阿悦花了一会儿才把这个事实消化,尚来不及惊叹兜兜转转现实居然书中的剧情更甚,郭雅居然这么早就杀了明三郎,就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就在刚刚吗?有谁知道?”
“无人知晓。”郭雅道,“就像我们往日相会一样,除了我们彼此,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但以你和明三郎的关系,一旦他出事,明家人怎么可能不会想到你。”阿悦看她,“你此来,可是想让我帮你脱罪?”
郭雅过了许久才仿佛听到她的话,轻轻问,“……娘娘会帮我?”
“不会。”阿悦认真辨别她的神色,“律法严明,明三郎辜负了你,但罪不至死。你若觉得委屈想让我为你做主,第一件该做的事就是进宫,而非先shā • rén。”
阿悦观察她,随后失望地发现,面前的人楚楚可怜,却没有半分心爱之人已死的哀伤。
这似乎足以证明此事并非郭雅一时怒火上头的决定,而是早有谋算,又趁今夜进宫,想找自己开罪。
如果阿悦不曾知晓书中剧情,不了解郭雅的性情手段,也许她真的会因为同情其遭遇而心软犹豫。可正是因为先入为主知道了那些,所以刚才她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身为女子油然生出的理解同情,而是泛出一丝寒意。
她怀疑,是不是当初郭雅对长安伯夫人说出“他死,或者我亡”那句时,就已经想到了今日?
前脚能抛弃安稳的日子答应和明三郎私奔,后脚就能因为他的毁约毫不犹豫杀了他。这样的性格也许不能称之为偏激了,是极端。
但凡极端的人都很可怕,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已经算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
郭雅的遭遇和生活的环境固然让阿悦同情,可这份同情不会随意放在她shā • rén的举止上。就像对待孩童,他做了错事,哭闹撒娇一番就被原谅了,根本就不会让他有所悔改,只会让他认为,继续做也不要紧,反正他们总会原谅我。
阿悦不会成为这样因为同情而纵容郭雅的“长辈”,何况人命也绝非简单的错事。
郭雅嚅动了嘴唇,“娘娘是不是很厌恶我?觉得我心肠狠毒。”
“我是否厌恶你,于你而言很重要吗?”阿悦反问她,“明三郎是你心爱之人,你却能在杀了他之后如此冷静地算计,入宫对我示弱,想从我这儿寻得好处,你觉得我该如何喜欢你?”
郭雅心底微震,竟是这样?因为她仅仅是表示了被辜负的委屈可怜,而没有因三郎的死有半分难过,就让这位小皇后怀疑了自己。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自己的破绽会是在这儿。
对郭雅而言,这实在是件不能理解的事。
明三郎不是她杀的第一个人了,第一个……那要追溯到很久以前,欺负过她姨娘,让她姨娘郁郁而终的一个妾室。
郭雅忍耐了两年,终于寻得机会在那妾室的贴身衣物里藏进了她过敏的桂花。明明是那么香又那么漂亮的花,却在陪伴了那妾室一个时辰后,让她从脚到脸都长出了红疹,痒痛难忍,又让她呼吸急促,生生得在众人面前窒息而死。
她死的时候,郭雅感受到的不是害怕或高兴,而是出奇的平静。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人的厌恶之情在这一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仿佛陌生人,不喜不恶。
人死如灯灭,也许这就是生与死的差别。郭雅理解了这点,所以在想了一夜、亲眼看着三郎死了之后,她对他的恋慕、感动也全都在那一刻收回,还能够冷静地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却在这个和自己相似的少女面前碰了壁。
郭雅此刻的茫然不解不是能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懂。阿悦微微闭了眼,轻声道:“你若是不想那么多,以你笼络祖母的手段,去找祖母,她也许会帮你。”
“你不该来亲口告诉我。”叹出一口气,阿悦下一刻唤来侍女,让她们把郭雅带走先看起来,再遣人去确定明三郎的生死。
她算是明白了,郭雅的话真真假假,耳听为虚,一定要自己查清才行。
可惜的是,阿悦等了大半夜,从侍卫那儿得知的消息是,明三郎确实死了,但看上去并非郭雅说的喝了砒|霜,而是溺毙在他常去的一家酒馆附近。
在外人和明家人看来,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明三郎因取消婚约而失意醉酒,不慎跌入河中溺亡。
“死因确实是溺亡吗?”
侍卫道:“回娘娘,表面看来是如此,没有中毒的迹象。如果要探究内因,那得让仵作验尸,说不准还要破肚,这得等明家人发现尸体后再许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