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沉默半响。
妘千里越打听,心头越生疑窦,这种事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熟悉?
但搜肠刮肚,大燕王朝虽朝堂zhèng • biàn频繁,各番势力互相攻讦,但天下大体风调雨顺,远未到民不聊生的程度,她确实没听过哪支势力造反。
魏轻岳率先表演起退堂鼓艺术:“掌门要造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普通的山门弟子啊,这么大的事情,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弱女子,可什么都做不了。”
妘千里闻言,神色古怪地看向她的手。
魏轻岳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见自己手中那把剑,上面凝结着暗红血迹,红得刺眼。魏轻岳脸上一红:“呃……这这见你被围攻,不得已为之,我也不想的。”
妘千里提醒她:“那位皇室血脉,很可能是你朝思夜想的云公子。”
魏轻岳怅然:“不重要,我已削发为尼,美色过眼云烟。我发现,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是生命。对对对,生命最可贵。”她自我安慰,转眼嘤嘤嘤,“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个没用的差等生,剑招三招忘两招。”
奚昭理通其中关键,脸色涨红,浑身战栗,手中的剑在地上乱划一气,“东陵长天这个混蛋!我早就看他不安好心,当上掌门后终日待在断空谷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想他竟如此吃里扒外,不忠不义!他此举会让生灵涂炭,多少人家破人亡,天下共诛之!共诛之!”
妘千里看她反应,就知道她必然要上山。
奚昭生在平州节度使奚家,世代镇守在平州。
平州作为抵抗蛮夷柔然的第一座屏障,州内武将兵卒不知多少葬送柔然之手,两方结下血海深仇。奚昭听说东陵长天要向柔然投诚,恨不得抢先一剑把他穿个透心凉。
妘千里回想东陵长天所作所为,脑子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说:“轻岳,我第一次和你说落下蜡烛时,掌门在吗?”
“什么?”
魏轻岳听到第二遍,想到了掌门的话,她心神俱震,话语凌乱,“是了……他,他当时怎么会,怎么会说?”
魏轻岳惊呼道:“他怎么知道!?”
“他说,‘那只蜡烛,原来是你放的’”妘千里一字一字说,“亲眼见到的人,才会这么说。如果他没见到蜡烛,只会问‘你怎么会放蜡烛,你怎么会忘掉蜡烛,你确定你放了蜡烛’。而他仿佛……真的见到过桌上那根蜡烛。”
妘千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浑身的战意都燃烧起来,胸肺一片滚烫。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到不可思议,“那场火,既与东陵长天有关,断空谷,我定然要闯上一闯。”
*
乌云袭来,天上明月被遮蔽,只留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子,在天上闪烁。
幽微的星光,落在灯火通明的断空谷上。
断空谷位于玄天山山巅,坐落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中,大自然鬼斧神工,山峰里形成一个正的碗,形如谷。
自从东陵长天接过掌门之位,断空谷便成为玄天门弟子禁地,妘千里再没有光明正大的登上过。
但在那之前,妘千里对断空谷并不陌生,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熟悉这座山中谷。
她刚穿越过来,脑海中便有个声音,要她一定要爬上那座山。
呆在偏远封闭的镇子上,一位无父无母的六岁孤女再如何聪慧淋漓,也抵挡不住四周恶意吞噬。
她只能听信脑中说言,求了些干粮,撑着一口气,以六岁孩童的身体,丈量这座山的每一寸土地。
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不管十指指甲皆脱出,破布裹着的脚被尖锐的石子磨得鲜血淋漓,都要往上爬,往上爬。
走过许多岔路死路后,在无人到达的山间开辟出一条道路。
最终登上断空谷,跪倒在百丈峰峰主面前,入她门下。
想到这里,妘千里双眼微微湿润,身后魏轻岳小声道:“真有你的,能找到这条路,直达沉水渊。”
沉水渊背靠高耸入云的山巅,这侧山峰飞鸟难过、猿猱愁攀,因此也便不设防。
东陵长天并不知道,早在十年前,便有人孤身登上,只为谋一条生路。
现在,她再次登上,为了求得给她生路之人的死因。
“好像没人啊……”奚昭悄声说。
三人藏在岩石后,仔细观察沉水渊。
沉水渊是玄天门第一任掌门所设,那位掌门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在江湖上抓了许多恶事做尽的凶徒,她从不动手shā • rén,只把人往沉水渊一关,关到他们死。
也因此,沉水渊建造得极为坚固。玄天门上建筑多是树木所搭,唯独沉水渊全是石砖钢铁。
不过已经过去几百年,再坚固精妙的牢狱,也该有所毁坏折损。若不如此,妘千里还真不太敢闯进去。
“有人出来了,”魏轻岳眼尖,“是掌门身边的人。”
两人提着灯笼,从沉水渊中出来,有说有笑,慢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