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原本在后面等了好一阵,他不敢随便走上前,只能远远地望着。
这时,他们队伍里看起来唯一成年了的那个男人转过身,对他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四周耸立的高楼遮住了绝大多数的阳光,显得于洇的脸色略有些阴郁。梁三战战兢兢地上前。
于洇问他:“你知道宿主长什么样吗?”
梁三摇了摇头:“我今天才刚进来,还没来得及找她,我只晓得她叫巩秋芬。”
于洇抬手画了一方屏幕,里面凭空出现了投影:“我这里有十几秒的影像记录,你仔细看一遍,记住她的模样。”
兰铮也凑上前,新奇地朝那屏幕打量。寻望若则站在一边没有动作。
梁三集中精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是个长发的中年女性,右脸上有颗痣,眼睛是单眼皮。好……我记下了。那么,我需要做什么吗?”
于洇:“我们现在要找到巩秋芬。这里有四条岔路,我们正好有四个人。一会儿我走第一条,兰铮走第二条,寻望若走第三条,你走第四条。如果你找到了巩秋芬,不要声张,暂时先躲在一边,然后按下手里的报警器,到时候我们三个就会顺着报警器的定位找到你。”
兰铮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报警器:“你看,寻大哥也给了我一个,我们可以互相通讯。”
寻望若看待梁三的目光依然十分戒备:“不要耍花招。如果我们走完了岔路也没找到巩秋芬,就会直接去找你。”
梁三瘪着嘴角,苦涩不已:“这位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啥也没有,全身上下就一管营养剂,还能耍什么花招。”
布置完了各自的任务,四人就准备出发了。
大家分道扬镳。
于洇走入了第一条岔路。
他隐去了自己的脚步声,也隐去了自己的身形。没走两步,他就感觉前方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静谧。
他在钢铁都市中的一角,渺小如沙粒。
光芒微弱暗淡。两边的高墙似乎只要稍微向里一合,就能把他压成一张薄饼,让他永远留在闹市里的无人区。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阵长笛飘扬的乐曲声。
这首曲子非常耳熟,是《精灵之舞》,他曾在中学时期练习过多次。
这并非长笛老师要求的练习曲,而是寻望若参加芭蕾舞比赛的伴奏曲目。
寻望若高三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时,是于洇伴的奏。
悠扬清丽的笛声不沾染一丝杂质,溢满了整条孤寂的小巷子。中间有几个颤音,和于洇以前演奏的一模一样。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随着音乐在灵活地颤动。
旋律非常适合在幽静的小道吹奏。长音的悲戚在阵阵回声中幻化无形,余音久久不散。
笛音自前方而来,于洇便循着它前行。
巷子尽头是一个房间。于洇推门进入后,那阵笛音便消失了。
无尽的黑暗涌向四方,房间里没有光芒,只有一方桌子,桌上摆着一根银色长笛。
明明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他却能看到这只长笛正熠熠发光,耀眼极了。
寻望若又要去参加比赛了么?
他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这根漂亮的东西了。他一步一步靠近,将桌上的长笛拿了起来。柔软的唇贴在了吹口,那里冰凉无比。
自此之后,房间里不再是一片混沌的状态,有刺目的灯光闪了起来。
十六岁的寻望若从光源中跑出,他身穿黑色的紧身舞衣,在于洇面前站稳。
他稍稍向前迈了一只腿,做了个起势的动作后,停在原处,似乎是在等待于洇吹响第一个音。
对方的脸庞白净又清秀,鼻尖泛着淡粉色,那是于洇见过的最天真烂漫的寻望若。寻望若脖颈修长,尤其是现在抬头挺胸时,穿着纯黑的舞衣,更像只与世无争的黑天鹅。
于洇正要把气息蓄在胸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恋人好像已经不止十六岁了。也很久不跳舞了。
思绪越发清明起来。他丢下长笛,从包里拿出了一罐红瓶喷雾,对着鼻子喷了一记。
寻望若定格在了原处,化成了一座雕塑。狭小的房间从中心开始消失,连同石化的寻望若一起碎成片段。
于洇重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逼仄的巷子中。方才出现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的幻觉。
系统险恶,善于蛊惑人心。
多亏了手里这罐喷剂,否则他已经中招了。
于洇强迫自己遗忘了这段小插曲。保持心绪安宁才能继续完成任务。
他向前走了一段时间。狭窄的小道复又变宽,于洇听见了疑似巩秋芬的说话声。但是又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
他转了个角,看到了巩秋芬,还有那团诡异的骷髅黑雾。
于洇睁大了眼眶。
他没看错。
巩秋芬面前站着的,就是在她家追逐她丈夫的黑雾。
原来他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