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电源被关闭后,这座岛瞬间变成了废墟。
和在每天毁灭和重建之间、那些陷入混沌的时段一样,他们被一望无垠的黑暗包裹。不同的是,从此以后这里再也不会重建,一切将就此长眠。
得知寻望若是假死,兰铮惊奇不已,一直像哈巴狗一样围着寻望若转悠,问东问西问于洇。
问到后来,兰铮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寻望若“于洇那天抱着一只很像你的娃娃,说要和你睡觉”。
尤拉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她在无人的角落点了根烟,过在之前不敢过的烟瘾。她徐徐吐着烟雾,斜着脊椎,像在倚着不存在的墙壁。
她瞥了眼远处那个死而复生的寻望若,说:“真好。”
不久他们和于洇二人道了别,各回各家了。岛上充满血腥的杀戮场面,普通人可能会受不了。于洇觉得,尤拉和兰铮回家以后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寻望若将苏醒的巩秋芬送到了救治处。宿主长时间沉睡在密闭的水箱里,身体羸弱,必须接受住院观察。
系统内核收走了她大脑中的一部分数据和养分,她会在近期保持失忆的状态,需要时间恢复。
临走前,于洇以为寻望若会给他一个吻,但他没有。
寻望若说:“我希望你能学会砸主电源,而不是每次都白费力气。”
寻望若一向没有情调,于洇早就习惯了。
于洇在断电的主机中,找到了这座岛的数据备份。他把它们收了起来,以防被恶人捡走利用。
他还不小心踩到了一只硬邦邦的东西——于洇很意外,他低下头来调查,发现这是一具假人躯壳。
是驼背黑客的模样。
虽然胸前被刺了一刀,破了个不像话的大洞,但驼背的形状还好端端地连在上面。这副逼真的躯壳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干瘪地摊在地上。
原来驼背黑客的驼背是假的,他借用了别人的外形。
他没有被杀死,而是趁他们不注意,装死遁走了。
将所有工作收尾后,于洇照例记下了这次的工作感悟。
于洇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把记录本摊开到最新的一页。
桌上摆着一只花瓶,瓶中有一株盛开的红色玫瑰,带刺的茎干上绑着一只标签,写着:“来自我的爱人”。
于洇思索良久,最终在宿主那一栏写下了描述:“可怜的女人。”
可是这么一句话又不能全部概括,想了想,又接着写:“一个是非不分的疯子,也是一个粉身碎骨的母亲。我不理解她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就像她可能到死也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要救她。”
拯救宿主最崇高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全人类。为了不让更多的人陷落,他们必须毁灭每一座噩梦岛的系统内核。
巩秋芬未必有这么崇高的理想,她只想拯救她的女儿,重建她的家庭,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一切罪恶的根源明明是朱渐,可是在系统中,朱渐几乎变成了隐形人。巩秋芬恨的是善柔,怕的是善柔,想要变成的也是善柔。她觉得只要她变成了善柔,丈夫就不会再背叛家庭,女儿也会重回纯真。”
“这怎么可能呢?”
噩梦岛是聪慧的人类大脑研究者。它能凭借构造朴实的愿望,让宿主自愿与它长眠。
于洇合起了记录本。
这时寻望若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始执行新的任务。
寻望若说:“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