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望若面不改色,从水里捞出了一只气息全无的青蛙,戳了戳它的脚蹼:“死了也可以玩。活青蛙和死青蛙没有区别,大家都会躺在水里。”
青蛙的大白眼睛无神地半睁着,毫无反应。
于洇皱眉,琢磨着寻望若的话:“是这样吗?”
寻望若:“嗯”。
于洇走到寻望若身边,坐了下来。池塘边的台阶上遍布青苔,蹭到了于洇的裤腿。
寻望若嫌他靠得太近:“离我远一点。”
于洇不遂寻望若的意,故意贴住了对方的肩膀:“你很奇怪诶,不跟我玩,偏偏要和死青蛙玩。”
寻望若躲不开,干脆不躲了,嘴里仍在抗拒:“我就是那么怪,别来烦我。”
说完,他白白的小手按住了青蛙头,咔嚓一下给掰开了,青蛙瞬间头身分离,形状惨烈。
青蛙死去多时,血液早已凝固,但因为寻望若的力气太大,还是有一些粘稠的液体溅到了于洇脸上。
于洇吓得一抖:“你好残忍。”
“它已经死了。”寻望若睨他,“既然觉得我残忍,就别和我说话。”
于洇心里是怕的,可他不甘示弱,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了,你在我面前掰青蛙,是为了把我吓走对不对?我偏不走。”
寻望若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不过依然懒得搭理于洇。
于洇看对方把青蛙的头和身体揣进了兜里,就问:“你要把它带回家吗?”
寻望若说:“我喜欢它。我会把它做成标本,放在房间里陪我。”
于洇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这样不行啊,长大以后会变成shā • rén狂魔的。”
寻望若侧头审视他,眼神带着疑惑。
于洇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看书里这么写的,说小时候喜欢虐待动物的人,成年后shā • rén的概率更大。”
寻望若不服气:“我没有虐待动物。它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你这样就是不对。”于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说死青蛙和活青蛙没区别,那活人和死人呢?你觉得有区别吗?”
寻望若:“没有区别。”
于洇的瞳孔缩紧了:“那你看到死人尸体,会不会也想把它们的头掰下来做成标本?”
寻望若摇头:“我没试过。”
“什么,你还想试?!”于洇震惊不已,“寻望若,怪不得没人和你玩。”
“西洋镜”的画面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次放映的时长让人满意,但于洇没有看够。这是属于他的回忆,他想再多看一会儿。
他扔下第三枚硬币,这次他运气好,lǎo • hǔ • jī转出的三个图案一模一样,有“jackpot”的英文字母从天而降,并响起了欢呼喝彩的配乐。
于洇获得了大奖。
他迫不及待地,向箱子里望去——
这天,天空中飘浮着卷卷乌云,雷暴与闪电不断,粗大的雨滴急坠而下,打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泽。
寻望若坐在窗边,俯视着他家楼下的草坪。暴雨将世界冲刷成了灰白色,除了眼前这抹扎眼的绿意。
桌前的电子日程表正在倒计时。接下来他会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决定将这十五分钟都用来欣赏被暴雨摧残的大自然。
阑珊的视野里倏然出现一只人影。
寻望若用手撑着落地窗,看见于洇正站在楼下,和他招手。
暴雨打湿了于洇的衣服和头发,身形在风中变得细细一条,像是能一吹就倒。
寻望若开了窗,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谁知还没开口,于洇就长腿一迈,顺着他家的窗户,攀进了他的房间。
“你干什么。”寻望若丢给他一块方巾,“下着大雨在外面乱跑。”
于洇浑身湿透了,湿发贴在脑门上。他用方巾随便擦了把脸,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电子保温器,约有一只蛋糕盒那么大。
“里面装的什么?”寻望若想把它打开。
“哎,别打开,现在打开它会死的。”于洇拦住他。
寻望若松开了手。
于洇坐在地板上,特别宝贝地看着保温器:“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我家的乌龟下蛋了?然后我还说,只要等它孵化出来了,我第一时间拿过来给你。”
说完,他满面期待地看向寻望若,眼睛星光闪闪,一眨也不眨。
“不记得了。”寻望若说,“而且我也不想要,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自己买。”
于洇为了送一只小乌龟就冒雨跑来他家,他认为这种行为非常愚蠢。
对方不当回事,于洇也没有灰心,他反而更加自豪:“外面买的哪有自己养的放心。外面的商人都给乌龟打营养剂,活不久,只有我家的是纯天然。”
寻望若:“活那么久有什么用?”
眼看寻望若上钩了,于洇眼尾轻挑,显得神秘兮兮:“这就是我现在拿来给你的意义啊。你说你觉得活物和死物没有什么不同,那么现在你从它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养它,一直养到它死亡为止。到那时我不相信你还探究不出生与死的区别。”
寻望若看到保温器上面贴着一张标签,写着:生命的全过程。话到嘴边的那句“我不需要”吞下了肚。
“好吧。”寻望若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试一试。”
于洇望向桌前的日程表,算着日期:“今天是6月26日,那么6月26日就是它的生日。”
寻望若:“是的。”
于洇问:“望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寻望若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他问他家的机器人:“赛亚,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于洇抹了把脸,纳闷:“你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得?”
随后有道女声冒了出来:“报告主人,您没有人类传统意义上的生日。是否沿用实验室被发掘出土的日期?”
“不用。”
“好的主人。”
于洇沉默了。寻望若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人,连生日都没有。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伙同机器人一起骗他。
于洇提议:“那你干脆以后每年跟我的小乌龟一起过生日好了,反正你也没有生日,一年365天,过哪天不是过。”
“我才不要和乌龟同一天生日。”寻望若白了他一眼。
“滴滴滴”的闹铃声响了起来,这是日程表的上课预备铃。休息时间马上要结束了。
15分钟的休息倒计时,如今只剩下1分钟。
寻望若按掉闹铃的动作有点迟缓。
他犹豫:“我要上拳击课了。”
“好,你忙吧。你家拖把在哪?我把这一滩水拖了再走。”于洇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裤腿流下。
于洇坐过的地方此时水洼洼的一片。他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粘在胸前,头发团成一缕一缕的,整个一只落汤鸡。
“我让机器人来打扫。”寻望若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寻望若手上多了块干毛巾。他凝视着毛巾,目光严肃:“算了”。
于洇:“什么算了?”
寻望若:“我不去上课了,留下来陪你。”
于洇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不是从不请假的吗?”他笑起来眉毛就会变得弯弯的,像早春的柳叶。
寻望若:“今天请一次。”他把毛巾抖开,往于洇头上扔去。
于洇:“你是不是为我破例了。”
寻望若停下动作:“……你自己擦。”
于洇不忘叮嘱:“你要好好养我的乌龟,别几天就养死了。”
寻望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