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堂内,挤成一团的人群自行分出了一条通道,没有了遮挡,香桃径直暴露在夏渊面前。
夏渊身着青灰色素袍,交领和衣摆处饰以墨色封边,巴掌宽的暗纹腰封绕腹一周,身上再无多余配饰,给人一种清冷又沉郁的感觉。
他身形高大,威压又甚,纵然香桃与他相距数步之遥,他垂目看来,依然有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她心口一冷,下意识的想避开,但却避无可避。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她手中的玉壶上,那酒壶玉质细腻,通身莹翠,一看就价值不菲,故而那壶中所盛之物,吊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夏老夫人端着一双笑眼看她,嗔道:“往常都是你冲在前头,我说这关键时刻,你怎的反倒钻人缝里去了,原来是憋着劲使大招呢。”
香桃骑虎难下,心里连连叫苦,她万没想到这烫手山芋竟又回来了,这到底是怎样操作的。
但现在没时间追究,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对面那道眼神,虽只是淡淡瞥来,但落在香桃身上,就像阴冷的毒蛇缠绕着她。
她长睫微垂,狠握了握手里的烫手山芋,现在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前世夏渊何以对壶里的酒有那么大的敌意。
略一沉吟,她大方的穿过人群,朝面前走去。
“祖母,你又取笑我。”她亲昵的走到夏老夫人面前,刻意站在离夏渊远的那一边,冲老夫人摇了摇手里的玉壶,“不过啊,您说对了,我确实准备了好东西,这不袁妹妹还特意给我换了个上好的玉壶。”
夏老夫人颔首微笑,“这袁小娘也是个有心的,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
香桃娇哼一声,故意惹老太太,“反正是好东西,先不给你看。”
夏老夫人被她惹得捂嘴笑出了声,其他家眷也都跟着笑起来,堂内气氛一时很好。
香桃眸光一转,忽然走到夏渊斜后侧的崔副官面前,笑盈盈道:“让这位小将先闻闻看,里面是不是好东西。”
酒是从西北带回来的,前世夏渊闻一下就发现了问题,也许其他在西北生活的人也能闻出问题。
让别人先发现问题,总比让夏渊先发现的好,至少那人不敢摔这贵重的玉壶,如此一来她就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她才选了崔副官。
崔副官突然被香桃点名,整个人先是一愣,不过他到底训练有素,一瞬的慌乱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他转脸看向夏渊,他是夏渊的贴身护卫,一举一动习惯了听他的指令。
夏渊常年驰骋沙场,在府里他虽刻意收敛,但周身散发的威严已经浑然天成,他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可半掩的眸子里流露的一丝不耐,还是让大家暗暗替香桃捏一把汗。
堂内一瞬入寂,大家竟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呼吸,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夏渊微微抬睫,侧过身子,目光投向香桃。
香桃身形纤秾合度,身上的齐胸襦裙勾出她诱人的曲线,她袅袅玉立,举手投足尽是明丽,微微一笑,眼睛弯弯如月牙,让人如沐春风。
堂内大多是国公府的女眷,大家同住一处,对香桃也很熟悉,她一直是个美人胚子,但往常她美则美矣,却并不亮眼,之前她随性浮夸的做派,甚至让这份美,看起来很俗艳。
奇怪的是,今日她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眸光澄清,姿态娴淑,周身散发出的恬静,让她的美艳变得精致,令人怦然心动。
可是夏渊的目光没有停顿,只是从她身上轻飘飘的掠过,就落在祖母的脸上,祖母已近古稀之年,却好奇的像个孩子,颇感兴趣的盯着那翠玉酒壶,仿佛等着秘密的揭开
他不忍拂祖母的兴致,冲崔副官挥了下手。
崔副官接过酒壶,掀开盖子,酒气立刻扑面而来,刚吸了一口气,他就立刻变了脸色,饶是他经过大风大浪,还是不免说话磕巴,“小娘...怎么会...会有这种酒。”
香桃脱口而出,“这酒怎么了?”
崔副官欲言又止,又转脸看向夏渊,夏渊淡然道:“有话直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