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中华与贾秋瑾洽谈的同时,江小兰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夏中华的妻子,要求与江小兰在“上岛咖啡”见面谈心。江小兰开始时有点紧张和矛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夏中华的妻子洪珠先到达“上岛咖啡”的四号包厢。她今年四十岁,中等偏高的身材已经发福,眼睛大而无神,齐耳短发,脸上尽管化了妆,但仍显得暗淡无光。有一个性心理分析的权威机构认为:在身体基本正常的条件下,一个已婚女人如果长期在性生活上能得到充分的满足,那她的脸色一定红润鲜亮,反应也较灵敏;反之,如果性生活长期得不到满足,那她的脸色就会暗淡无光,反应也较迟钝。洪珠大概就属于后者。江小兰走进包厢,见到端坐在那里的洪珠,朝她点点头:请问,是你约我来见面的吗?洪珠欠了欠身子,用略带傲慢和威严的口气:你就是江小兰吧?江小兰回答:正是。洪珠指指小方桌对面的那张椅子:请坐,我是夏中华的妻子洪珠。然后叫服务员送来了咖啡和果盘,吩咐她出去把门带上,这里不需要服务了。两人喝着咖啡,相对而坐,目光对视,这目光中饱含着语言、情感和气势,就如同两个武士过招前都想在心理上先制服对方。洪珠先开了口:江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江小兰摇摇头:不知道,本来我完全可以不来,既然夏夫人希望我一睹你的风采,我也就了却你的心愿。风采?说到风采,江小姐长得的确青春水灵,我这样人老珠黄的人可不想与你比风采。我只想你告诉我,你与夏中华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关系,也可以说是师生关系,因为我尊他为师。”江小兰非常坦然。“朋友关系?什么样的朋友?夏中华可是有家室、有女儿的人,你与他交朋友,经常约会,还与他一起参加‘鸟岩雕’研讨会,他还通过上层关系把你调到博物馆工作,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已成为‘第三者’,在拆散他的家庭,摧残他的妻子和女儿吗?”洪珠越说嗓门越高,越说火气越大,越说越浑身颤抖。江小兰脸上涨得彤红,她很想转身离开,但理智告诉她决不能这样做。她强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咖啡,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声音平静:夏夫人,我承认你前面说,是我主动与他约会,主动拜他为师。但是,我无意破坏他的家庭,更无意伤害他的女儿。至今为止,我与他完全是纯粹的精神感情。请问,我国哪部法律上规定一个女孩子不能追求已婚的男人?你今天用这种口气跟我谈话,我可以立马走人。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爱他吗?他真的爱你吗?如果没爱,那婚姻只是一张纸,这张纸随时可以撕碎。洪珠本来预想一见面就采取凌厉的攻势,把这个ru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完全镇住,但一经交锋,感到江小兰年纪虽轻,却不是可以轻易征服之人,看来只能使用另外的手段了。她接过江小兰的话头:我能与他恋爱几年,与他结婚生女,怎么能没爱情,我们的爱情深着呢。想当初,他上大学的时候家境贫困,连学费都交不起,是我全力以赴地赞助、支持他,不管家庭的反对坚持与他结婚,没我,哪有他的今天?婚后,我们逐渐地富裕起来,并且有了可爱的女儿,也就多了一份欢乐,多了一份责任。你说,这样的爱情和婚姻还不美满吗?洪珠隐瞒了一个事实:近五六年来,她与夏中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隔膜、冷漠,甚至连性生活都由原来的一周数次发展到了一年数次。江小兰掠过一丝冷笑,用略带揶揄的口气说:《安娜.卡列尼娜》中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类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夏夫人,如果你们的爱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相信夏老师是不会寻找婚外恋的。你原来对他经济上的支持,那只能说明曾有恩于他,但是恩赐决不是爱情。爱情需要相互的理解、欣赏、思念。随着他对你经济上的偿还,你们的爱情就已结束了,即使没有我江小兰,那一定会有李小兰、张小兰,总之,会有他所需要的人爱上他,甚至与他重组家庭。我如果想与他重组家庭,那是迟早的事,你是阻挡不了的。但是,我再重申一遍,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这样的念头,至于说你非要往这个方面推波助澜,那就只能是自作自受了。说完,站起身来要走。“且慢!”洪珠站起身来走到江小兰面前,用似乎恳求的目光看着她:江小姐,看来我是低估你了,你年纪虽小,但有些话也不无道理。那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和夏中华的感情就无可挽回了?江小兰决定与夏中华的夫人见面,就预想了各种场面和结局,想得最多的是被她羞辱一番,不欢而散,或者相互讲一些狠话,待后伺机攻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说得让对方恳求自己,她感到夏中华的夫人还是善良的,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她看着洪珠闪着泪光的眼睛,低声说,夏夫人,我涉世不深,感情上也没多少经历,这方面懂得很少,只是敢于坦露自己的心声。你如果想挽救你们的感情,那么,你自己要信任他,给他充分的自由,就像放风筝那样,不管风筝飞得多高多远,你仍能牢牢地控制着风筝线,可以把它慢慢地收回到自己身边。同时,你要理解和欣赏他的事业、他的精神追求、他的生活情趣。就像读一本书,只有真正地读懂了,理解了它的内涵、意义、风格等等,才算真正地拥有了它。我无法猜测你们的未来,但我真心真意地告诉你,像夏老师这样的人,永远不能轻言放弃,永远值得追求和珍惜。感谢你今天的款待,今后如有机会,我会回请你的。说完,转身走出门外。洪珠看着江小兰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夏中华从贾秋瑾那里得到了元代釉里红盖罐后,因感其独特之处较多,为准确断代,他还是决定到上海博物馆进行热释光测试。临行前,他打电话邀请江小兰与他一起去,江小兰有些犹豫,在夏中华的恳求下,她还是随行而往。路途中,坐在副驾驶上的江小兰把她与洪珠的“谈判”作了叙述,然后劝道,我真的同情和怜悯你的妻子,她如果当时狠狠地揍我一顿,我倒觉得从此可以毫无愧疚、理直气壮地迎接挑战。但是,她没这样做,她的软弱和善良倒让我感到了对她的伤害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