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净涪心魔身也已经能够感觉到对面那重天地的气机了。
‘这浓郁的血气......’
‘应就是血魔一脉的胭脂天了吧。’佛身道,‘心魔身,你且得更小心一些。胭脂天,不会似无遮天那般容易了......’
净涪心魔身心下点头,便即更警惕地往前走。
净涪心魔身气机彻底消失在无遮天时候,许多还时不时会分神关注他动静的大修士们愣怔片刻,却是齐齐从合而为一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联络上无遮天意志。
“......那雏儿走了?”
“怎么能这般轻易放他离开?!”
“为什么不留下他?”
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正一点点褪去人形的肤色与五官,恢复成光影面目的宁康顿了顿,转了头往无遮天各处一一看过去。
“怎么留?”
他的声音冷冽但仍旧魅惑,透着一种别样的动人意味,只在无遮天一众大修士耳膜里轻轻转过,就撩拨了他们的情·欲,让他们几乎忍耐不住想要直扑向宁康所在。
“嗯哼......”
“......当然是......用我们的方式将他留下来啊。那就是一个雏儿,只要他愿意尝试,必定是要上·瘾的......”
“就是啊,谁能抗拒......这种欢愉呢?”
宁康淡淡道,“那位净涪法师已经在我无遮天停留了五月时间,这五月光景里,你们也都在他面前晃过一遍了,手段尽出,且很是尽心,没有谁懈怠,可是结果又如何?”
诸位大修士俱是沉默。片刻后,才有人开口道,“这其实大概还是跟我们的形态有关......”
“对对对,那位法师是纯正的人类修士,或许更钟爱道体形态的生灵也说不定,我等这般的形态......或许入不了他的眼.......”
宁康冷哼一声,“你们既是这般想的,那何以先前净涪法师还在我无遮天时候,不仔细调整了自己?”
“......那,那不是很不舒服嘛......”
“就是啊,我等好不容易才将皮囊褪去,修成现在的道体,再要我们将昔日的皮囊穿上,未免也太为难人了吧?”
“你们都不愿委屈自己,那位净涪法师自也同样不愿意,他选择离开,有什么问题!”宁康没好气地说道。
这位大修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上面本是传话要我等留人的,还说时间越长越好,现在那位法师只在我等这里停留了五月时间,五月......这可怎么跟上面交代啊?”
“若只是上面怪罪,熬一熬的,总也能缓过去,但我听说,这位净涪法师似乎来者不善,他要真对我等暗土六重天出手,我等可能支撑得过去?”
“可能会够呛。据说,这位净涪法师未来也是能够成就大神通者的人物,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在佛门中占得一定地位......似这样的人物,他若真是拿定了主意,我等只怕就会是在劫难逃......”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这样办呗!我等既不能改变上面的决议,又不能让那位净涪法师手下留情,便就只能应劫了呗,不然,能怎么样?”
“就是,从最初开始,我等就没有任何选择......”
宁康立在天地间,静静地听着这诸位无遮天大修士的言语。
但即便是他,到了这个份上,也知道下一瞬这诸位大修士将会说些什么。
“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等不过就是身死道消而已,但那个时候不是还没有到么?来来来,我等说话了这么一回,也算是缓过劲来了,谁来与我战过一场?!”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来!”
“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劳神费心不说,还着实憋屈。我也来!”
“来来来,算我一个......”
“再算我一个!”
听着那些熟悉的语调,名为宁康的光影边沿处,也是渐渐被粉色浸染。
这粉比起无遮天无处不在的粉来,似乎又更明澈透亮一些,又仿佛没有什么区别。
他纵身一跃,直上天穹消失不见。
行走了相当一段时间后,净涪心魔身停了下来。
刺鼻的血腥气异常的浓郁,就仿佛与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气彻底融合在一处似的。
净涪心魔身看看前方的那一片血光,回头看了无遮天的方向一眼,轻易转身,两步走入了那血光之中。
或许是因着胭脂天就是要比无遮天来得更为不在乎外来者,又或许是因为净涪心魔身在通道时候就已经调整了自身的气机,使得自家与这玄光界暗土世界更为契合,他踏入胭脂天以后,全然没有感受到先前在无遮天时候遭遇到的排斥与同化。
然而那恶意依旧浓郁得摄人。
但净涪心魔身也知道,这股恶意不是只针对净涪心魔身这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拥有血肉与血气的生灵。
着实是因为就在净涪心魔身进入胭脂天的那一刻,这广袤天地里就有一股意念投落在净涪心魔身周围。
那意念来自这胭脂天天地,内中只有一句话。
“舍弃一切血肉,方可追逐所有血肉。”
就如无遮天天地的意志一般,这胭脂天的天地意志,也全然没有一点要勉强来人的意思,但即便它只是给出了选择,也已经将其中的一切险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净涪心魔身抬手挥去这一道意念。
随着这道意念被打散,净涪心魔身的气机终于彻底暴露在这天地里。或者说,向这天地中传出动静去的,并不是净涪心魔身的气机,而是净涪心魔身这一身澎湃的血气。
没错,就是澎湃的血气。
莫看此刻由净涪心魔身执掌的,仅仅只是一具傀儡肉身,而不是净涪肉身,但当时炼制这具傀儡肉身时候,为着能够让掌控这具傀儡肉身的那部分分魂能不受任何制肘地发挥自己的力量,为了避免因为傀儡肉身的缘故而错过某些机缘,净涪三身在炼制傀儡肉身的时候,在其中存留了自身的部分血气。
这部分血气对于净涪肉身来说,是不够看,但份量也着实不小了。
不独独是净涪心魔身现在执掌的这一具傀儡肉身是费了净涪肉身血气炼制,就连佛身执掌的那具傀儡肉身,也几乎是一般的手法。
这部分封存在傀儡肉身的血气,在往常时候,是帮助净涪心魔身与佛身维系傀儡肉身,支撑住傀儡肉身的力量,但到了现如今这一处特殊的环境,却又似乎给净涪心魔身添了一些麻烦。
这会儿佛身就在识海世界里催问心魔身,‘你要不要另换一具傀儡肉身?’
‘不必。’净涪心魔身摇头,反是笑了起来。
随着他这一笑,净涪心魔身的眉眼都张扬了起来,尤其的肆意耀眼。
‘这般正好。’他道,‘我正要好好领教领教这胭脂天呢。’
在经过了无遮天以后,他确实还需要好好见识这同属玄光界魔门六重天的胭脂天。
佛身细细打量他片刻,再不提这茬事了。
于是净涪心魔身就这样顶着一身浓郁纯净的血气在这胭脂天中行走,大大咧咧的,丝毫不作掩饰。
就似佛身先前担忧的那般,因着净涪心魔身这一身血气,他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热闹。
不过就是两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一道道兽影向他扑咬过来。
活像净涪心魔身就是一个香饽饽一般。
或者说,在这胭脂天里还丝毫不收敛自己一身血气的净涪心魔身,就是一种比香饽饽还要惹人垂涎的存在。
净涪心魔身还想要研究研究这胭脂天里的生灵,于是就收了那三色火焰,反手取出了幽寂暗塔来。
他随手将幽寂暗塔往天上一抛,便有灰白色的灵光从暗塔的每一层中扫出,不过是顷刻间,净涪心魔身方圆百丈范围内,直接就空了出来。
但饶是幽寂暗塔威能如斯,这些胭脂天的恶兽也不曾被吓退半分。那扫空了的百丈方圆很快又被后续扑上来的恶兽填满。
这些恶兽似乎已然不再在意其他,满心满眼就惦记着净涪心魔身的这一身血气。
净涪心魔身也不多作理会,他就立在原地,抬手摄了一只恶兽拿在手里,其他的全交给了幽寂暗塔。
反正就当前这些恶兽的实力,远未到能够冲击幽寂暗塔的程度。既如此,净涪心魔身哪里就会怕了它们?
他一意研究手上的那只恶兽。
恶兽被净涪心魔身的手牢牢镇压的时候,居然还极力张大嘴巴,想要啃咬近在咫尺的净涪心魔身的手掌。
不等它的努力完全失败,它又猛力抖动身体。原本自然垂落的、很是柔软的皮毛居然就在这一抖动下,直接变成了坚韧锋利的毛针。净涪心魔身拿住那恶兽的手,则在这顷刻间成了毛针的主要目标。
那恶兽的眼睛血一样的红,透着十足的戾气,竟是一副死也要汲取得一丝血气的模样。
净涪心魔身眉眼不动。
那陡然变化的毛针扎在他的手掌上,发出铿锵的一声锐响。
净涪心魔身的手掌完好无损,但那些毛针却是根根崩断,又被风一吹,飘飘扬扬地跌落在地上。
净涪心魔身只不理会,他查看过这只恶兽的四肢、皮毛,又伸手去撑开恶兽的嘴,打量过这恶兽的牙口。最后,他手微微用力,轻易将那恶兽的脑袋打开,去细看其中的结构。
即便是被净涪心魔身如此折腾,这恶兽彻底断气时候,竟也未有点滴血肉溅出。
净涪心魔身的目光停在了那恶兽头颅上缓缓向上飘出的似虚似实、半真半幻的血红气雾。
这气雾不像是血气,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更重要的是,当这缕血色气雾飘飘荡荡地往上蒸腾的时候,它又与其他从这天地各处蒸腾而起的血色气雾汇成一道,无声无息地擦拭天穹......
净涪心魔身清楚地看见,在那些血色气雾与天穹相合时候,那天穹上又有某些冥顽不化的东西,与这血色气雾一道消湮了去。
这血色气雾,约莫就是这胭脂天用来消去玄光界暗土沉积的东西了。
净涪心魔身收回目光,转眼看向在兽海中护持住他的幽寂暗塔。
如果那些用以消去玄光界暗土沉积的血色气雾,就是这些恶兽战死以后出现的,那么这些血色气雾,到底是恶兽的精魄,还是旁的什么东西呢?
而,既然这些恶兽死亡会形成血色气雾,那么其他存活在胭脂天里的生灵呢?这胭脂天里的生灵,又是不是只有这样的恶兽?会不会有其他形态的生灵存在?这些生灵里,有没有境界深远的修士?......
在走过无遮天以后,进入胭脂天里的净涪心魔身有很多的问题,但他并不着急。
是的,他不着急。
挑事也好,践行自身道途也好,或是其他什么事情也好,急是没有用的,净涪心魔身,或者说净涪三身都很清楚。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仔细看。
仔细看这魔门六重天,看这天地中生存、修行的生灵与修士,也看这建成了魔门六重天的诸位大神通者。
净涪心魔身将手一招,那原本悬在他头顶的幽寂暗塔便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面前,被他轻易摘了过来。尽管如此,这幽寂暗塔还是在不断地收摄那些扑咬过来、看似无穷无尽的恶兽,将净涪周身百丈方圆清得干干净净。
净涪心魔身细看过这些被幽寂暗塔圈禁在各层塔内空间等待他处理的恶兽,确定没有其他更具价值的东西以后,他随手一拍,幽寂暗塔中因为缺少了血气而安静下来的所有恶兽尽皆一个抽搐,直接倒了下去。
一缕一缕的血色气雾在那些恶兽尸体中飘出,要往胭脂天天穹去,却被幽寂暗塔囚锁了下来。
净涪心魔身并不在意那些持续被幽寂暗塔收入塔中又全部抽取去生命的恶兽,手指轻捻之际,便已将一缕血色气雾拿在了手中。
血腥味依旧直冲鼻腔,但这一缕血色气雾却意外的纯净透亮。
净涪心魔身琢磨得一阵,随后又是心念一转,幽寂暗塔那九层塔内空间里便即各有一个小池化了出来。那些飘荡在幽寂暗塔里的血色气雾被导引着汇入了那九口小池中。
或是血色气雾数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引起了质变,渐渐地,那九口小池中竟是凝结出了几滴血色宝石一般的凝固体。
且在第一块的血色凝固体出现以后,那血色气雾凝结的速度竟然陡然提升,仅仅只是盏茶工夫,那九口小池里居然就铺了浅浅的一层血色凝固体。
净涪心魔身眯着眼睛细看那血色凝固体片刻,又看了看那仍旧源源不断、没有止尽一般向他汹涌扑咬过来的恶兽片刻,到底是将幽寂暗塔放了开去。
幽寂暗塔脱出净涪心魔身手掌后,又一次悠悠地飞上了净涪心魔身头顶。
它仍旧专注着护持净涪心魔身,将净涪心魔身护得滴水不漏,但这一回,即便有再多的恶兽猛力冲·撞过来,幽寂暗塔也只是放出灵光,将那些恶兽扫荡开去,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直接将那些恶兽收入塔内空间里。
净涪心魔身沿着幽寂暗塔为他清扫出来的道路往前走。